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撫著手腕,心中忽然覺得泄氣極了。我按住手腕上的勒痕,跳下地面。我霍然仰頭望他,道:“為何?”云殊君微微低頭看我,嚴正的道袍領(lǐng)口露出一截雪白的肌膚,他微微動了動唇,最終卻什么都沒有說。我想故作瀟灑的穿墻而去,再也不提半句,但是不管怎么壓抑,心中的怒火仍然燒去了我的理智。他負手屹立在高處,溫雅的面容上竟然又露出以往那般風輕云淡的神情。云殊君灰眸中似悲似憫,他遙遙望著我,自始至終,不肯同我說一句話。我本不該說的,但我仿佛被什么邪崇魘住了,忽然大聲道:“云殊君,渡人渡仙渡妖魔!你渡盡世間苦厄,怎么不渡你自己!”說罷我便穿墻而出,若是多留一時,只怕會在他面前丟人的落下淚來。我更怕……看到被這話所傷的云殊君神情。我快步走著,只覺得這宋家處處礙眼,走到最后忍不住狂奔起來。云殊君,云殊君!眼中風景急速倒退著,待我回過神來,才發(fā)現(xiàn)自己置身在一片樹林中。云殊君并沒有跟上來,想來也是,他也很厭惡這樣殺意沖天的我罷。上仙們心如鏡,哪里會把什么愛恨真的放在心上?有那犯了錯的仙人被貶下凡間,投身為人在紅塵中走一遭,待到陽壽一盡,愛恨癡怨俱化作指間沙,迎風一散便消無了。此后九重天上的,還是那位無愛恨無嗔癡的仙人。只有我這樣……我這樣執(zhí)迷不悟的人,縱然僥幸成了仙,也仍在怨憎會中苦苦掙扎。我當真錯怪了他,連宋臨霜都救得,如此這般胸襟,如何不是渡自己?我越想越好笑,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眉心逐漸發(fā)熱,仿佛云殊君在無間山為我點上的一抹血跡還在,但是……怎么會還在呢,一抹血跡罷了,能撐多久?我失魂落魄的走走停停,從日暮時分走到夜幕籠垂,好似走到了繁華街市上,忽然聽到街邊傳來男女嬉鬧之聲,一男子聲說道:“不給,不給,姑娘要取就來我懷里取罷!”這聲音……我像是猛然驚醒般循聲抬起頭,只見我正站在一座精致小樓前,一個男子醉醺醺地撲到二樓涼臺欄桿上,回身抱起一個女子便親了一口。他相貌俊俏,體態(tài)風流,不是隋河又是誰?隋河無意間對上我的視線,也是一怔。隨后他便淺淺的笑了,他道:“師兄,我尋你來了?!?/br>明明在笑著,不知道為什么說完之后,卻唇角一抿,分明露出一個隱忍的神情。第三十八章醉酒我轉(zhuǎn)上二樓,進屋的時候,有些遲疑。我在門外站了一會兒,開門便是一片紗帳,被風一吹,顯出一種很是縹緲的氣氛來,影影綽綽看不分明。一跨進屋子,我便嗅到滿室的酒香,屋內(nèi)無人,方才和他戲耍的女子似乎已經(jīng)被他揮退了,我立在原地,卻在紗帳翻飛的間隙,看到了倚在憑欄上的隋河。隋河懶洋洋的捏著一個酒瓶,頭仰靠在紅柱上,胸口的衣襟也散開了,一副薄幸公子的模樣。他看到我也毫無反應(yīng),只是提起酒瓶湊在唇邊喝了一口,道:“我不是成心來打擾你,我只是……無處可去?!?/br>我猜想,他大約是又在鏡湖惹什么事了。我走上前道:“發(fā)生了什么?”隋河又灌下一口酒,這次喝的有些急,他嗆的一口,連連咳嗽,面上泛起微醺的嫣紅。他沖我勾了勾手指,道:“師兄,你怎么……臉色這么差,誰欺負你了?同我說?!?/br>我搖頭道:“你不在鏡湖,跑到這里來做、做什么?”隋河的手臂忽然垂下,兩指間夾的酒瓶忽然一墜,骨碌碌的滾到我腳邊。他笑道:“酒,喝的就是這幾分辛辣凜冽,你說,他沒有味覺嗅覺,為何要喝酒?”我想,啊,果然是因為水月君。我撿起酒瓶放好,卻冷不防被他拽到身前。湊得近了,更覺他身上酒氣沖天,晶瑩的酒滴順著他的下巴淌到衣襟上,他忽然閉上眼,露出一種……像是在忍受的什么痛苦的表情。他緩緩用臉頰蹭上我的胸口。“我不過是……不過是酒醉誤事罷了,砸了鏡湖宮殿,我把它變回去就是了,為什么……為什么要這樣對我啊……”他的聲音從我胸前低低傳來,說不出的心灰意冷。小時候我們一同長大,偌大的鏡湖只有我與他相依為命,他受了委屈,也似這般抱住我撒嬌,我撫慰一番,也就好了。后來他不知何時愛慕上了水月君,待我想起他很久沒有這樣撒嬌的時候,才發(fā)現(xiàn)他已經(jīng)是鮮衣怒馬的少年郎了。今日我的心情也極為沮喪,仿佛依稀回到了當年兩個幼童相依取暖的時節(jié)。我索性拿來兩瓶酒,遞給他道:“幫不了你,但我、我陪你一起喝?!?/br>隋河“哈”的笑了一聲,接過酒瓶便仰頭灌掉半瓶。我二話不說,也干掉大半瓶。按理說酒就要這么喝才爽快,似水月君那般慢吞吞又不停歇的喝法,看的人著急。酒入愁腸,辛辣酒氣迅猛的攫住了我的全身,我酒量一向好,不知今日為何,剛喝了一瓶就有些恍惚。醉便醉吧,我本就……我本就……我松了松領(lǐng)子,拎過酒瓶便喝。隋河見我如此,也大笑道:“好,來喝!”我和他倚著二樓涼臺,廊上掛著曖昧的紅色燈籠,下面便是車水馬龍,這些我都看進去了,偏偏又什么都沒有看進去。我與他你一瓶我一瓶的不知喝了多少,直到我覺得困頓愁苦之意都消去了,也不自覺笑了出來。隋河在我來之前就不知喝了多少,此時放開了喝酒,更喝的面紅耳赤,他的相貌到底也是好的,即便喝的這樣狼狽,依舊很俊俏,這俊俏中帶了些風情。他一頭栽倒我肩上,大著舌頭道:“砸爛了宮殿,砸爛了宮殿……就把我……把我扔出鏡湖,我……我到底算是個什么東西……”我望著頭頂?shù)募t燈籠,他的話一句都聽不進,只覺得一片混沌,也忽然受不住了似的,道:“為什么要救他啊……為什么??!”“我在鏡湖外等他……等他好久,他知道的……他肯定知道的……可是為什么不出來……我的心意,當真如此賤嗎……”“他不殺他,我懂,阻我殺、殺他,我也懂,為何連、連小蛇要殺他,都要管,云殊君……你的心到底是什么做的?我連要一句解釋都不配……不配……”隋河睜開醉眼朦朧的雙眸,委屈之意幾乎要溢出來,他磕磕絆絆道:“砸了宮殿!他都不肯、不肯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