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偏將震驚過后還是不大相信：“教匪來了？他們不是已經(jīng)走了嗎？釋空會這么傻嗎？”

    驛丞緩氣來，嘴皮子更利索了：“聽他們的口氣，并不是匪首釋空，釋空已經(jīng)走了，這回是個偷偷跑過來的‘二師兄’?！?/br>
    提起“二師兄”就想到八戒的程素素：“噗?！?/br>
    江先生瞪了她一眼，程素素忙正了神色：“圓光？那大師兄不就是……”

    是圓信??！

    驛丞道：“灌得有點多，說話都大舌頭了，說是二師兄不服大師兄，要給大師兄來點厲害的瞧瞧。”

    圓光心里自己才是釋空的嫡傳，跟著出生入死刀頭舔血，在沖鋒陷陣上頭也確實有些天份，跟著釋空學(xué)了不少東西。反觀圓信，一看就不是自己一掛的人，酸文假醋、裝模作樣，還他媽的指指點點。算個球！要不是老子們打下的地盤，他一個圓信能頂個屁用？還要當(dāng)個“大師兄”！好啊，大師兄讓你做了，連個家都看不好，叫狗官給抄了后路，自己個兒跑回來了，你怎么有臉回來的？！

    偏偏釋空還說圓信做得不錯。

    圓光心里就頂不痛快了，他要表現(xiàn)一下他自己。

    由來兵匪都是很難管的，兵也是，驕兵悍將總有自己的主張，總是有一點“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的傲氣，以為文人不懂兵法戰(zhàn)陣。匪就更是無組織無紀(jì)律了。擅作主張的匪，比“有君有所不受”的兵要多得多。

    圓光就是這樣的一個匪，他隨釋空襲完了糧道，略一打聽，就知道前面是鄔州。鄔州好啊，是圓信折了面子的地方。雖然圓信與釋空都知道，圓信是在釋空的召喚下，自己放棄的鄔州，但是隨后謝麟出的海捕文書等等，無一不可作為“圓信被識破之后倉皇逃跑”的證據(jù)。

    要是自己能拿下鄔州，把那個狗屁狀元給拿到了教主面前，嘿嘿，看圓信還有什么臉做“大師兄”！

    釋空襲完糧道恐陷入敵陣，也不久留，快速地撤了。圓光與釋空并不同路，釋空也打下幾座城，地盤大了、手下多了，種種矛盾也就凸顯出來了。圓光與圓信不和，主要是圓信不愛搭理圓光，圓光想爭個上游，釋空如今哪個都不想放棄，將他倆分了開來。

    圓光不在他眼前，有了擅自行動的機會。圓光也有些本事，如果不是驛丞老人精，他偽裝成押運糧草的隊伍，倒真有幾分把握能順利到鄔州搞一票了。

    江先生冷笑道：“呸！他想得美，以為不用辦交割就能進城了？早晚還給他攔城外頭。”因為近來多事，城外還有災(zāi)民、有兵營，并不是所有押解來的糧草都要先進城再出城分撥的。乃是在城外專有人辦交割，當(dāng)場就由夏偏將處、災(zāi)民安置的地方、城內(nèi)府庫三處領(lǐng)走。少一道手續(xù)，大家都少一道責(zé)任，在這一點上人人心里都清楚。

    夏偏將焦躁：“行啦，現(xiàn)在說這些有屁用？還是看看怎么辦吧！”教匪來了，還是得他打個頭陣。當(dāng)兵作將的，哪有不想立功的？可是立功也要看怎么立。不是釋空，夏偏將的焦慮輕了一些，但是圓光作為賞格第二檔，是釋空手下第一大將，夏偏將吃空餉吃得痛快，新充的兵員都是災(zāi)民里選出來的，他也不知道能不能打贏這一仗。

    這個就是夏偏將的活計了，別人想插手都插不上。夏偏將或許連字都不認得，而王經(jīng)、程素素、江先生能把兵書都背下來，論起實際cao作來，三個人捆一塊兒都不如夏偏將來得熟練。就像謝麟初到鄔州有江先生這個老手支招還要先蟄伏，是一個道理的。

    連同鄒縣令，四個人一齊看向夏偏將。

    夏偏將撓撓頭，問驛丞：“他們有多少人？”

    “兩千！”驛丞準(zhǔn)確地報了一個數(shù)，“就兩千號人，錯不了，他們扎營還要小的給準(zhǔn)備酒食，兩千號人，可費周折了。不能夠比兩千更多了?！?/br>
    夏偏將深吸一口氣，露出了罕見的認真表情：“我將領(lǐng)兵去迎頭痛擊，唔，設(shè)伏也說不定……這城里，就拜托諸位了。”

    王經(jīng)一驚：“什么？迎頭痛擊？”明面上，夏偏將手下已有五千人馬，實數(shù)。但是不能傾巢而出，得留足守城的人馬，還要留幾百號維持土城等處秩序的。夏偏將能帶走三千人就頂多了。

    三千對兩千，且是有心算無心，聽起來是有勝算的。但即使王經(jīng)也知道，賬不是這么算的。夏偏將手下那是什么兵？估摸著自打當(dāng)了兵，除了打架斗毆被長官痛打，就沒打過仗！圓光手下的呢？是轉(zhuǎn)戰(zhàn)上千里的悍匪。

    鄒縣令也說：“何不據(jù)城而守？這兩千匪號，無論如何也攻不下鄔州城的！”

    程素素與江先生也以為守城比較穩(wěn)妥，程素素也難得發(fā)表了一下意見：“只要堅守些時日，釋空也會將他叫走吧？”鄔州明顯不是進攻的重點好吧？

    夏偏將道：“道理我都懂，你們都忘啦，教匪慣用的手段，驅(qū)趕百姓作前鋒來攻城，現(xiàn)在說不定已經(jīng)抓了不少啦。到時候，百姓叫城門，開是不開呢？開，城失守，不開，不忍心吶！”

    這一刻，那個傻乎乎沒后臺幾十年沒升遷、走狗屎運升了個偏將還琢磨著吃空餉的魯莽形象碎了，蛛網(wǎng)般的裂縫里透出刺眼的光芒來。

    王經(jīng)張了張口，狠狠地閉上了嘴巴。鄒縣令道：“將軍一戰(zhàn)而成也未可知！那，輜重甲械，您要多少？”他是河?xùn)|縣的主官，河?xùn)|縣庫里的東西，還是能動用的。王經(jīng)低聲道：“老鄒，你與我，都要出城去，將周圍百姓盡量遷避開來。”說著，對夏偏將一點頭。

    夏偏將用力地點了點頭。

    程素素突然說：“糧草輜重，我有辦法的?！?/br>
    夏偏將笑道：“哪用什么糧草？盡力叫孩兒們吃頓飽的，帶三日干糧就足啦！多的也用不了?！壁A了，回家吃飯，輸了，死在當(dāng)場。

    程素素答應(yīng)一聲，再不開口。

    江先生道：“既如此，事不宜遲，還請速行。唔，城內(nèi)百姓還是要安撫的。嗯，等等，不要講出去！瞞下吧，這個時候說出去只會添亂?！壁A了再說，輸了，教匪兵臨城下，慌的也得鎮(zhèn)靜下來老實聽話。

    夏偏將第一個站起來：“我這就去點兵，”頓了一頓，目光在幾人身處劃過，最終落在了程素素身上，“家里那婆娘就拜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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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目送夏偏將離開，程素素心里頗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