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次少了一些，卻是當場錢貨兩清，依然十分爽快。如此這般，因此人付款及時，又為人爽朗大氣，很快博得林垣的好感，與其稱兄道弟，好不熱絡(luò)。

后來那姓王的人來的次數(shù)少了，大多時候都是那姓吳的伙計前來采購貨物。林垣細心打聽，方才知道那姓王的中年人乃是大名鼎鼎的京師寶來商號內(nèi)城總店的大掌柜。前次因為宮里突然下來一宗大份額的物資需要寶來商號采購，而因為其數(shù)量極為巨大，時間偏又緊迫得很，趕不及從全國的商號調(diào)配貨物，不得已之下，幾乎京師附近所有的掌柜們都傾巢而出，四處尋找貨源。而王掌柜在歸京途中路過石梁城的時候，偶然聽說林垣的斗金商號物美價廉，名聲極好，便因此找上門來。

林垣聽了自是大為得意。他雖居于石梁小城，卻也聽說過京師寶來商號的大名。如今能為其供貨，雖然數(shù)量并不大，卻也覺與有榮焉，似乎離著自己的目標又近了一些。

數(shù)日前，王掌柜忽然來信，言道寶來商號最近要向?qū)m內(nèi)進一批珍稀物件，舉凡珠寶玉石，珍奇玩物，無所不包，若是林垣近日內(nèi)能遇到些稀奇玩意兒，務(wù)必要及時告知于他。

林垣的鋪子主要經(jīng)營布帛和雜貨，對這些稀罕貴重物件并沒有涉獵，因此接到這封信后也并沒有怎么放在心上。不料幾天之后，竟真有人找上門來。

此人自稱是北海采珠人，因家鄉(xiāng)遭了瘟疫，妻兒俱歿，不得已只身背井離鄉(xiāng)，長途跋涉，前來石梁投靠親戚。卻不料到了這里之后方才發(fā)現(xiàn)親戚一家早已搬走，音信杳無。采珠人此時已是身無分文，幾要餓死。萬般無奈之下，只好將身上唯一值錢的物件——一雙祖上傳下來的極品大東珠，拿到當鋪里當?shù)簟?/br>
哪知那掌柜的黑心，將價錢壓得極低，采珠人心有不甘，又聽說了林垣的鋪子，說是東家為人厚道，名聲在外，便也不肯當了，只攜了這兩顆珠子尋到門上，為的是碰碰運氣，看林垣買是不買。

林垣聽了心下不覺動了惻隱之心，便想助力他一把。又想到王掌柜的招呼，心里已是有了主意。林垣先是招待那采珠人好好吃喝了一頓，又要尋地方給他住，只是被其婉拒，說是暫時在城外的破廟處棲身便好。林垣也不勉強，只讓他暫等幾日，回頭給他消息。

之后，林垣便立即修書給王掌柜，將東珠的顏色，大小等一一描述清楚，又道那采珠人要價不菲，每顆東珠三萬兩，合起來便是六萬兩白銀。

林垣等了幾日，沒想到不僅等來了王掌柜的手書，還有那姓吳的伙計以及一個姓馮的干癟老頭兒。王掌柜在信中顯得十分高興，道那姓馮的老頭兒乃是寶來商號的二掌柜，這些珠寶玉石類的都歸他掌眼，那東珠珍貴無比，因此馮掌柜便親自來了。

林垣急忙尋了那采珠人上門，將東珠給馮掌柜過眼。馮老頭兒一見之下大是喜愛，送走采珠人之后私下里對林垣連連作揖，言道這種品質(zhì)的東珠，在京城一?？梢再u到十萬兩，乃是可遇而不可求的寶珠，三萬兩白銀一顆已經(jīng)是十分公道的價格了。又再三拜托他代為好好照看這采珠人，待他回京之后，王掌柜定會立即帶著六萬兩銀票前來購買寶珠。

孰料馮掌柜走后的第三天早上，那采珠人便一臉激動地找上門來，道是打聽到了遠親的消息，想立即將東珠出手，動身出發(fā)去找那親戚。

林垣一聽頓時犯了難，石梁城與京城之間有好幾日的路程，馮掌柜此刻恐怕還沒回到京城呢。要采珠人在這里多等幾天，他卻是一日也等不及；若提議將采珠人送到京師寶來商號去，那人卻又滿心不愿。如此百般安撫不可得，林垣實在是頭疼得很。

爭執(zhí)了半日，兩人誰也說服不了誰。最后那采珠人不耐煩了，便道：“小哥兒，這事何必這般麻煩，你干脆先將這東珠買下，然后待王掌柜來了轉(zhuǎn)手給他便是?！?/br>
這東珠價值不菲，林垣自是不肯，況且他也沒有那么些銀兩?？赡遣芍槿司o接著又道：“若小哥兒你肯買下這兩枚東珠，我便五萬兩讓給你好了，這樣你轉(zhuǎn)手之后還可再得一萬兩。你人好，這幾日多蒙你照顧，讓一萬兩給你我甘心。你若是覺得這樣可行，咱自然皆大歡喜，若你還是不愿，我不賣了就是。只是還得腆著臉跟小哥兒你借幾個路資，我先去投靠親戚，日后必會歸還?！?/br>
林垣聽后有些心動。一萬兩白銀可是比他這間鋪子兩年的盈利總和還要多出一些，這個數(shù)額足以令他心動了。不過他手上卻是沒有這么些銀錢，若要將東珠買下，便少不得要四處舉債。如此權(quán)衡思量了許久，心中還是拿不定注意，便道第二日給那采珠人回復。那人應(yīng)聲離去。

☆、第20章今生（六）

林垣年紀雖輕，涉世未深，卻也不是沒腦子的傻瓜。既然動了轉(zhuǎn)手東珠獲利的念頭，而所涉金額又如此巨大，自然不肯貿(mào)然做出決定。他使人去打探這采珠人自來到石梁城后的動向，又征詢了父母的意見，結(jié)果卻是這采珠人這些時日的動向與其所言絲毫不差，只是林垣的父母卻是堅決反對林垣想要購買東珠的想法。

林垣雖有些動搖，但總覺得就這樣放棄又有些不甘心。他曾在兩個月前應(yīng)王掌柜之邀去過一趟寶來商號。只見那商鋪店面極大，貨物琳瑯滿目，客流如織，好一派繁榮景象，心中極是羨慕，因此對王掌柜會買下這兩顆東珠的事情深信不疑。至于東珠的真假更是從未懷疑過。他雖不懂珠寶的鑒定，但那馮掌柜乃是寶來商號掌管珠寶玉石類的二掌柜，他的話自是不會錯的。

最終，林垣下定了決心。他答應(yīng)了采珠人的要求，連夜四處拼湊舉債，又背著父母以林家的老宅、田產(chǎn)以及斗金商號為抵押，從高利貸那里借了四萬兩白銀，幾乎是將所有的家底都押了上去，終是將兩顆東珠買了下來。

采珠人拿到銀票后當天就走了。可林垣左等右等，直等了五六天也不見王掌柜人來。他心下焦急，又擔心王掌柜臨時被事情絆住脫不開身，便干脆將珠子揣在懷里，打馬上京，自去上門尋人去了。

于是，便有了雷雨之夜，林垣與唐青在山洞里的第一次相遇。

誰知到了京城之后，當林垣穿大街走小巷，終于來到記憶之中的寶來商號內(nèi)城總店的時候，卻被人告知根本沒有王姓和馮姓兩位掌柜的存在。林垣登時傻了眼，深怕這是對方托辭，急急取出懷中那兩顆東珠大略說明來由，卻被好心的劉大掌柜告知這兩枚珠子是假的，林垣怕是遇到騙子了。

林垣聞言如遭五雷轟頂，無論如何也不肯相信。為證明自己所言不虛，情急之下竟想起自己兩月前到店里拜訪王掌柜時，王掌柜曾招呼一個叫做小六子的伙計給他上過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