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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上的偶遇,也并非偶然吧。葉黛暮從不覺得自己女扮男裝不會被人認出來,因為她的長相不夠英氣,當然也夠不到女人漂亮的標準。慶幸這個朝代女人能擁有繼承權,行走在外穿個男裝而已,不會被人抓去報官沉塘。 劍與重器碰撞在了一起,巨大的響聲似乎就在她的耳邊,一下子打斷了她的思緒。這個男人的劍用的很好,手指上的厚繭顯示了男人并非真的如長相那般,隨心所欲便能得到一切。他習武。 但他應該不是江湖之人。他的衣服是進貢的綢緞,非世家子,不能裁衣穿戴。那么他會是哪個家族的呢?不是徐家。他和皇太后不像。不是姜家。因為他手臂上沒有被鎧甲傷到的痕跡。剩下的她就排除不開了。但應是本宗。這通身的氣派尋常的分宗也是培養(yǎng)不出來的。這大概是氣度的關系。 想著,葉黛暮的思維又轉到其他地方去了。若是能順利回去,也該讓人教她用劍。起碼在這種情況,她可以自保就好。好像又想得太貪心了。上一次,上一次用劍的時候,她還把重鷹當劈柴的斧子用呢??傆X得地底下的列祖列宗都要恨鐵不成鋼地上來揍她一頓了。不過,想來她這力氣應該也能學上一兩招防身吧。 男人單手握劍,另一只手推了她一把,避開了重錘的攻擊。真是奇怪,不是刺客嘛,帶這么重的武器感覺沒什么美感啊。恩……作為被刺殺的人這么想好像有點傻。避開了攻擊,男人又立刻將她扯了回去,轉手殺了一個欺身上來的刺客。長發(fā)被紅色的絲帶系了起來,在劇烈的動作中劃出一個圓潤的弧度,很是好看。犯花癡的葉黛暮覺得自己沒救了。 似乎曾經有人說過,執(zhí)劍的男兒才是這世上最叫人忘不掉的美景。葉黛暮見過很多人舞劍,刺客的劍是藏在暗中的殺機,姜瑛的劍是萬人莫敵的英勇,而這個男人,這個將她護在懷里的劍卻像流水。 時而如同溪水溫柔婉轉,時而如同瀑布狂躁叫囂,時而如同汪洋有吞噬一切的氣息,但無論是什么時候,這似水的劍總能將她保護的滴水不漏。癡迷地望著男人揮劍。是的,葉黛暮終于認同那句話。這個男人執(zhí)劍之時,確實是夢中之境,最美的夢也不過如此吧。她被劍光籠罩著,急躁的心此刻卻沉靜下來了。 他確實算得上是一個劍客,起碼對上這么多稀奇古怪的刺客,他都沒有落于下風,劍術不凡。若不是人數(shù)實在是多過頭,他也不會被困在這里。當然還有一個更重要的原因,她。又拖后腿了,葉黛暮有些心酸的想。 “幼安,陛下就交給你了?!苯穆曇繇懫鸬耐瑫r,男人揮劍砍傷最近一人的手臂,便毫不猶豫地抱起她,頭也不回地奔走了。這一刻葉黛暮就知道自己錯了,錯的離譜。姜瑛必定認識他,不,他們必為知己,能為之死。 只有知己才能如此相互信任,執(zhí)劍的人是難以背對著危險逃走的。葉黛暮也嘗過那滋味,恐怕比任何東西都更容易叫人上癮。可是這個男人竟然在危機中仍然不發(fā)一問,對姜瑛報以絕對的信任。也只有“知己”二字才配得上這段友誼。 葉黛暮牢牢地攀附著那雙有力的手臂,手指不由地顫抖起來。因為實在是太快了,風叫她看不清所有的一切,甚至將聲音都吞噬了。身后金戈相交的聲音越來越模糊,最終被綠竹阻擋干凈。喧鬧最后又歸于寂靜。 姜瑛能脫身嗎?她不知道。姜瑛受傷重嗎?她不知道。姜瑛會因此而死嗎?她不知道。但是她知道,她絕不會放任這件事發(fā)生而無所作為,她絕不會,她發(fā)誓??偸翘煅暮=牵紩ふ一貋淼?。 “嘖。”但是男人的輕笑,叫她所有的熱血都在瞬間冷卻了下來。她太弱小了,什么也做不到,連此刻逃跑都是被人抱著才能脫離困境。她不過是個無用的傀儡,竟還想著要翻天。他是在笑她嗎? 她還是那個女皇,一無所有,孤立無援,危機四伏。 “是啊,我是在笑你。笑你的不自量力,笑你的幼稚虛偽。若不是被仲常庇護著,你怎可能還活到現(xiàn)在。至于那虛無縹緲的明日,我勸你省省吧?!蹦腥说脑捊兴桨l(fā)的消沉了。仲常是姜瑛的字。她確實太天真了。想著明日如何,日后如何,可她偏偏連今日都做不好! 活下去,不顧一切活下去,哪怕卑劣也無所謂,只要活下去,總有一天,會翻轉的。 活下去嗎?用盡手段,像螻蟻,像浮萍,像叛徒,甚至像皇太后那樣活下去嗎? 姜瑛就是為了保護我,如果此刻回去,和電視劇里那些愚蠢的白蓮花女主有什么不同。 可是憑什么被保護,誰都沒有義務為任何人喪命。憑什么! 我是女皇。 我呸! “放我下來吧?!比~黛暮的聲音變得嘶啞。 “愚蠢!一時逞強,休將吾等都拖累了?!蹦腥诉€是那么冷血,聲音平淡得毫無敬意。 “我知道。所以,我不會回去的。但是你會回去吧?!比~黛暮突然地對上了男人的眼。 “自然會?!蹦腥嗽噲D從她的眼里看出憐憫和愚蠢,可是都沒有,少女的眼眸里什么也沒有,坦蕩得如同這天空,無一遮攔,晴朗得叫人覺得寂寥。 “你走吧。我自己能走?!比~黛暮被男人放下來了。她知道,這男人雖然口口聲聲叫她陛下,只不過是在調侃這個稱呼罷了,他和那滿朝文武一樣不曾將她放在眼里。男人只猶豫了一瞬,立刻轉身走了。 葉黛暮對著那個半點猶豫也沒有的背影,自嘲地無聲地笑了起來??窗桑椭?。她就知道,她對于任何來說,從來沒有那么重要。是啊,憑什么?就憑她是女皇,做夢。她從那百無禁忌的時代而來,皇帝和王位早就泯滅在了滾滾的洪潮之中,連她自己都不對這帝位有什么敬意,何況是別人。 她不是佛祖,既不慈悲為懷,也無法普度眾生。可是她也不是惡女羅剎,要將這世人都拖進阿鼻地獄才肯罷休。她不過是,不過是葉黛暮。 她的手握住了腰間的劍柄。重鷹,她將重鷹帶了出來,她自己可以保護自己。劍從劍鞘中被拔出的時候,總覺得自己成為了一個戰(zhàn)無不勝的俠士。而握緊那劍的時候,葉黛暮知道自己是愚蠢的,是沖動的,她沒有習過武。此時就是一個更夫出來,也能用手里的鼓錘殺了她。有劍,即使是絕世名劍——重鷹又如何? 殺人的,從來不是劍,是人。 葉黛暮握緊手中劍,一步一步地向著黑暗最深處走去——皇宮。真是可笑啊,她如此百般不愿,將天下最豪華奢靡的地方稱作牢籠,最后這囚籠竟是她自己自愿將自己關進里面了。她也許和這世上貪圖權勢的人沒有任何不同,為了這天下第一的寶座,甘愿付出所有。 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