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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睡早起身體好,早起的鳥兒有蟲吃——雖然他早上也沒起得多早也沒吃到什么蟲,但是他作為一條懶蟲,畢竟沒有被別的鳥兒吃掉。他的父母張世榮和喬月蘭很能理解:孩子離婚了,心情不會都好,想睡就睡會兒吧,至少他白天總是很精神,能吃會笑,一切正常。時而久之,這個看起來很健康的生活習(xí)慣很快就被全家人的五十歲以上老年人稱道起來,被他的堂表兄弟姐妹鄙視再鄙視。不過張家人不會發(fā)現(xiàn)的張仲文的另一個變化,或者種疾病,不是一年后張仲文被多家醫(yī)院確診的乳腺癌,而是他自己定義的“米線恐懼癥”。米線就是那種可以煮,可以炒,可以加湯可以涼拌的一般都是白色的細細的所謂傳統(tǒng)美食。那是一個極其炎熱的夏天的傍晚,二狗子在夜里十點多把他從家里叫了出來,要他陪著自己一起去吃東西。十點鐘已經(jīng)是一個縣城自然宵禁的時段了,還在營業(yè)的餐館很少,只有那一家號稱口味極其正宗的海南小吃店還沒有打烊,二狗子說我們吃炒河粉吧,張仲文非要吃米線。狗子吃東西快,很快就把他的牛rou炒河粉劃拉完了。他們倆是店里最后兩名顧客,靠門口的桌子上有很多粗肥的蒼蠅在嗡嗡地飛。狗子盯著他,臉沒有紅,用很有條理很清楚的話音對他說:“小東西,我要走啦!”張仲文用嘴含著長長的米線,愣了一小會兒,平靜地看著那張突然變得一點兒都不可愛的驢臉。然后有那么一瞬間,絕對不可能被任何一個頭腦健全眼睛不瞎的衛(wèi)生檢查單位認定為環(huán)境合格的海南小吃鋪子里突然就被一片潔凈明亮的光芒所籠罩,油漬菜葉泥水灰塵全都不見了,小吃店變成了一塵不染的光明圣堂,狗子用從來都沒有過的慈祥和溫柔的聲音在他的耳朵里說:“今天我要告訴你一個秘密,你不可以對任何人說。我其實是來地球執(zhí)行一個秘密任務(wù)的狗狗星人,現(xiàn)在我的任務(wù)完成了,我必須乘坐我的飛船回狗狗星去匯報工作。嗯,大概要回去很長時間,不過我還會回來的,你要在地球上等我,我回來之后,就帶你和你的寶寶一起吃KFC,我們以后就一直在一起,你明白了么?”二狗子非常認真地,搖頭晃腦地,用很期待的眼神望著他。張仲文咬斷了的米線,把嘴里最后一口這突然失去了味道奇怪的塑料一樣的東西咽進肚里之后,他覺得他臉上的rou不受控制,顫出理解的笑容,輕快點頭回應(yīng)道:“哦!我明白!”后來二狗子怎么走的他也忘記了,差不多好像就是拍了拍他的肩膀,然后就走到小吃店的廚房間,那里出現(xiàn)了一個有很多按鈕的電梯,二狗子走進去轉(zhuǎn)身,站在電梯門口,扭頭,裂牙笑笑,再沒說話,電梯門關(guān)上了,那是張仲文最后一次用眼睛看見二狗子。后來?后來他在那個在燥熱的夏夜里一個人回了家,沒有哭泣落淚,沒有垂頭喪氣,沒有焦慮憤怒,相反,他倒是覺得整個人輕松了起來,真的耳聰目明骨骸暢通的輕松,走路好像踩在松軟的云團上,他聞到了柳葉濃郁的香氣,聽見胡同草叢里蟋蟀頑皮的叫聲,他覺得他自由了,不是重獲自由,而是有生以來第一次感到的如此發(fā)自內(nèi)心的無拘無束和輕松暢快。回到家很快他就甜甜地安穩(wěn)地睡著了,不過從第二天起,他就害怕看見那家店,所有賣米線的店,所有的米線和長得像米線的東西,甚至包括米線這兩個字。這種害怕沒有具體的生理反應(yīng),感覺類似他欠了米線一大筆錢,米線催了很久,但是他沒有錢還,所以內(nèi)心里羞澀不安愧疚揉成了恐懼,這種恐懼會刺激他的神經(jīng)要他不敢想不敢看米線也不能靠近米線的朋友與熟人。他在責(zé)怪他自己,如果他沒有執(zhí)意拒絕在晚上出去和狗子吃東西,因為他覺二狗子在地球上執(zhí)行的最后一個任務(wù),應(yīng)該就是觀察到地球人吃三次米線,如果他不去吃米線,也從來沒有當(dāng)著狗子的面吃過米線的話,那么狗子的任務(wù)完成不了,那么就不會走。同時,他非常憎恨他自己,因為狗子臨近那個電梯之前,他應(yīng)該忘了去做一件很重要很重要的事,肯定不是和吻別和擁抱,也不是去撒潑央求他不要回狗狗星,是什么呢?張仲文一直也想不起來,但是想的時候他就會很生氣,生他自己的氣。當(dāng)然那一切都不是真的。張仲文并沒有傻到精神完全失常,他沒瘋。他甚至知道,事實上那天夜里發(fā)生了很恐怖很殘忍讓他不敢去相信和回憶的事情,于是他的大腦就自動啟動了防御設(shè)施,主動修改了他的記憶。因為他還想正常地活下去,如果這些原本作為真相出現(xiàn)的記憶畫面和信息如果不被強行遮蓋和修改,那么他應(yīng)該會喪失一切語言行為能力變成一個病毒肆虐系統(tǒng)崩潰的機器人。當(dāng)他消耗性地選擇掉了野姜花之戀這個大選項下所有的的選項,最后只有面對現(xiàn)實接受結(jié)果這一個選項可以選的時候,他選擇了開外掛。海南小吃店里叼著米線的他,面對的是野姜花之戀最后的幾步選擇。現(xiàn)在對狗子來說,沒有你,對他很重要,這是你最后一點兒也是唯一能為他做的事了,你愿意讓自己在他的世界中消失么?他選擇了:是的,我愿意。于是,當(dāng)你離開他的世界之后,你有兩種結(jié)果需要承擔(dān):A——你將面對的一片茫然的虛無,你有極低的幾率和極其困難的過程可以再艱難痛苦地創(chuàng)造一個你可以自己生活的世界。這基本相當(dāng)于你要一個人在伸手不見五指的充滿了黑毛老鼠和僵尸企鵝的隧道中光著身體爬出去,這個隧道可能非常長,或者根本沒有盡頭。B——一切正常,我呆在原地不動,我不要去爬隧道,狗子只是去狗狗星了,等他回來再說。當(dāng)然是選擇B。所以,他就那樣泰然自若地地回了家,因為那個外掛產(chǎn)生了一個矛盾扭曲邏輯程序:野姜花之戀結(jié)束了,這讓日日夜夜心驚膽顫害怕夢境結(jié)束的他突然結(jié)束了等待,所以他覺得很輕松——但是那天夜里卻又什么都沒有發(fā)生,狗子和他的關(guān)系一如既往地正常,所以他沒什么可悲傷憤怒遺憾留戀的,他依然是他,一切都很好,如果說非要有什么變化,那就是狗子去外星了,他要留在原地,一個他強制認定只要他不動就會安全的原地,不動并不是指他的人不活動,而是指他把他自己留在了野姜花之戀還在持續(xù)的一個空間里。但是時間可不管野姜花怎么想,也不管他怎么想,依然會注定頑強地前進。他只要沒有死,那么生活就要繼續(xù)。共富縣很小,但是也很大,這種生活空間里,如果他不想遇見一個人,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