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后的紫牡丹：“孤要聽牡丹的故事。”

    皇后笑道：“既要聽故事，就該坐好。”說罷親自抱過高曜，讓他坐在自己身邊。

    我亦回座，牽過身后的紫色花盞，笑道：“那就說說魏紫與姚黃的傳說。相傳漢時有一位少年砍柴郎，叫做黃喜?！蔽冶鞠胝f，這黃喜每日辛勤砍柴，養(yǎng)活老母，但想到高曜不愛聽孝子的故事，便將這句話咽了下去。

    “黃喜每天上山前，要給山腳的一株紫牡丹澆水，還與它說話。一日，他病倒在山石上，忽有一位自稱紫姑的姑娘走了來，幫他將柴草挑回了家。從那以后，紫姑便在少年家中住下，幫著cao持家務(wù)，照料母親。黃喜病愈，依舊上山砍柴，卻發(fā)現(xiàn)山腳下的紫牡丹不知何時已不見了。后來黃喜與紫姑結(jié)為夫婦，恩愛一生。待紫姑先去世，黃喜才又在山邊見到了那株紫牡丹。他這才明白，原來紫姑便是這朵牡丹所化。他感念妻恩，死后在紫姑身邊化作一株黃牡丹。后兩株牡丹為花匠掘取，黃牡丹被洛陽城中一個姓姚的大戶人家買走，紫牡丹卻去了一個姓魏的人家。因此后人便將這兩株牡丹取名為姚黃和魏紫?！?/br>
    高曜聽得入神，良久方道：“母后，兒臣將來也要和紫牡丹結(jié)為夫婦，好好孝順母后?！北娙祟D時笑了起來。高曜跳下石凳，伸手欲摘我身后的魏紫，奈何人小力輕，一時竟掐不斷。蕓兒忙自小荷包中取出一只小小的銅鉸剪，將花莖剪斷。高曜捧花獻與皇后，皇后甚是欣喜，命惠仙簪在鬢邊。

    皇后愛紫，高曜便點了紫牡丹的故事聽。雖說厭倦了孝子傳說，然而聽罷姚黃魏紫的來歷，依舊不忘折花討母親歡喜。小小年紀(jì)，也不知他是有心還是無意。

    “知者順時而謀，愚者逆理而動”[20]，眼前的母慈子孝，何嘗不是熙平長公主為我安排的“時”與“理”？

    或許是時候做一個“知者”了。

    【第九節(jié) 非惟名利】

    眼見遷居的吉時將到，皇后催促高曜起行。正整理衣衫時，高曜忽然問道：“父皇在做什么？怎么也不來送兒臣？”

    皇后雙眸一黯，隨即笑道：“你父皇在謹(jǐn)身殿與群臣商議大事，今天不能來送皇兒了?！?/br>
    高曜道：“兒臣已經(jīng)許久不見父皇了。”

    滿園牡丹乘風(fēng)搖曳，似欲將稀薄的春光自盡頭挽回少許?；屎鬂灰恍Γ骸案富拭τ趪拢跎匍e暇。皇兒若想見父皇，就多去請安?！?/br>
    高曜道：“兒臣今日下了早課就去儀元殿給父皇請安，卻見陸娘娘在里面。陸娘娘說父皇正忙著，兒臣只好回來了?！?/br>
    皇后一驚，忽然捏住高曜的雙肩：“那會兒父皇剛下早朝，你陸娘娘怎會在儀元殿？”

    高曜身子一顫，痛得蹙起雙眉，本能地掙脫了肩膀：“兒臣不知?！?/br>
    皇后呆了半晌，忽然泄氣道：“皇兒快去長寧宮吧。到了啟祥殿，讓王嬤嬤打發(fā)你午歇?！?/br>
    乳母王氏見狀，忙道：“殿下，該起行了。”高曜無奈，只得向皇后行禮作別。

    王氏伴著高曜的步輦帶領(lǐng)一眾宮人走在前面，我與芳馨等跟隨在后。王氏只顧與高曜說話，一路上不曾回顧。

    回到長寧宮，我親自送高曜回啟祥殿。正殿擺著寶座香亭，西面的書房與正殿并未隔斷。書房中一張紅檀長案，早已鋪好了繪了格子的白紙?？勘钡墓┌干蠑[著一架孔圣人與七十二弟子賞樂的翡翠浮雕屏和一雙青白瓷盤螭凈瓶。墻上掛著一幅，色澤清冷淡雅，筆觸溫潤含蓄，更顯三友于凜冽寒意中的寬宏氣度。左右詩曰：高言唱令德，識曲聽真意。書架上擺了好些珍貴器皿和幾卷竹冊，頗有古意。東面乃是臥房，隔扇一開一合之間，一縷似玫瑰又似薄荷的幽香倏然鉆出。

    紅葉奇道：“那是什么香味？”

    芳馨輕聲道：“那是天竺葵的氣味?！?/br>
    王氏扶高曜在寶座上端正坐好。照禮制，當(dāng)是官職最高之人領(lǐng)眾人參拜，但王氏卻站在我身前半步，率先跪了下去，口中道：“奴婢賀殿下喬遷之喜?！狈架芭c白面面相覷。我無奈，只得隨她跪下。身后烏壓壓跪了一地。

    禮畢，高曜拉著王氏的手道：“嬤嬤，我們走吧，皇兄與孤約好，一道去益園玩?！?/br>
    王氏笑道：“殿下累了這半日，也不歇歇么？”

    高曜五分撒嬌，五分央求：“孤與皇兄約好的，嬤嬤帶我去吧。”

    王氏眼中的慈愛倒也真切：“好，這就去?！?/br>
    我本想勸高曜留在長寧宮午歇，轉(zhuǎn)念一想，是午歇還是玩耍，似乎并不是我當(dāng)理會之事。于是隨口道：“益園風(fēng)大，殿下若去得久，還請嬤嬤多帶件衣裳才好?！?/br>
    王氏掃了我一眼，甚是倨傲：“這個奴婢自然知道，不勞大人費心?！闭f罷吩咐眾人服侍高曜出門。宮人們唯唯稱是，尋衣裳找扇子，烹茶水洗茶壺，殿中一片忙碌。我呆站片刻，不知所措。想上前與高曜說句話，卻見王氏攔在身前。高曜聽說可以去益園玩耍，一味歡欣雀躍，并不理會我。

    芳馨輕聲道：“姑娘，咱們先回去吧?！?/br>
    我點了點頭，只得與芳馨、白等退出啟祥殿。回到靈修殿，綠萼奉上茶來，見紅葉行動帶氣，不禁笑道：“不是迎二殿下回宮么，這是怎么了？”

    紅葉道：“那王嬤嬤見姑娘剛進宮，要給咱們一個下馬威呢。”

    綠萼又看芳馨，芳馨緩緩點頭。綠萼道：“這王嬤嬤也太大膽了，難道不知道姑娘是女巡么？依奴婢說，姑姑該回稟皇后，治她個不敬之罪?！?/br>
    我嘆道：“罷了，小事而已。如今二皇子還離不開她，縱然回了，也是無用?！?/br>
    紅葉道：“算回?zé)o用，總能收斂些，不然長日累月地和她住著，白受許多閑氣?！?/br>
    芳馨笑道：“對著一個不識字的乳母都無可奈何，皇后只會以為姑娘無能。再說二皇子乖巧好學(xué)，還怕姑娘一肚子學(xué)問沒有用武之地么？”

    想起高曜聽故事的認(rèn)真神氣，加之芳馨極力寬慰，心中頓時釋然。“姑姑言之有理，該如何行事，我心中有數(shù)?！?/br>
    忽聽院中歡聲笑語，啟窗但見王氏拉著高曜的手歡歡喜喜地向外走。紅葉哼了一聲，正待譏諷兩句，綠萼以目止之。

    一覺睡到申時方起身。紅葉一面梳頭一面道：“奴婢才去啟祥殿打聽了，二皇子到現(xiàn)在還沒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