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膳的，忽然聽說姑娘在金水門暈了過去，忙求了陛下過來瞧瞧。橫豎那里還有張女御，也用不著奴婢。”

    口中又黏又苦，連嘆息亦是苦的：“太醫(yī)來過了么？”

    紫菡道：“還沒有。陛下聽說姑娘病了，本來命李公公傳劉院正來瞧。誰知皇后那里突然又不好了，幾個(gè)當(dāng)值的太醫(yī)都在守坤宮斟酌方子。幸而芳馨姑姑說，這是姑娘的老毛病了，漱玉齋有吃慣的方子，就先熬了藥喂姑娘喝下。姑娘已經(jīng)昏睡了一下午了?！?/br>
    窗紙已暗，果然已近黃昏：“鳳體要緊。告訴太醫(yī)院，不必來人了。你也回去吧，陛下若問起，就說我身子無礙?！?/br>
    紫菡不舍道：“奴婢想陪著姑娘。”

    我撫著她鬢邊的柔發(fā)，憐愛道：“傻meimei，你陪著我有什么用。你便服侍得再好，我也不能給你一個(gè)姝位和媛位。”

    紫菡頓時(shí)紅了臉：“姑娘說什么！一醒來便沒正經(jīng)?！?/br>
    我笑道：“我說的是實(shí)話?；貙m去吧，我這里有姑姑和綠萼?！弊陷者t疑半晌，依依告退。

    芳馨送了紫菡回來，坐在床沿凝視我的面孔道：“姑娘的臉色還是不好，奴婢已經(jīng)照從前銀院判的方子煎了藥，姑娘晚膳后再飲一劑?！?/br>
    我拉一拉錦被，雙手的力氣正慢慢恢復(fù)。我握住著芳馨的手，平靜道：“紅芯死了。聽說在捕獸坑里跌死的?！?/br>
    芳馨大驚，瞠目無語。良久方沉聲道：“姑娘是疑心——”

    我冷冷道：“她是依照熙平長公主的意思行事，但偶爾也為皇后所用。去年她沒有隨我去景園，長公主已然問起過，只要她細(xì)心查訪，不難知道事情的真相。她回了長公主府，但長公主身邊卻容不下這等不忠心的奴婢。再者……”我停下，忍住胸口的隱痛，深深吸一口氣。

    芳馨道：“姑娘是說長公主殺雞儆猴么？”

    我低頭一哂：“多少有這層意思在吧。”

    寢室中一分分暗了下來，靜得如同亙古荒涼的深海。良久，芳馨道：“姑娘雖出身長公主府，但如今是從五品女丞了，又有皇上和皇后的恩寵，若鐵了心要和長公主生分，也不是不可以。”

    我輕哧一聲：“從五品女丞？與從七品女巡有何分別？況且我若行得正，她不能將我怎樣；若她行得正，我又為何要和她生分？”

    芳馨一怔，垂頭道：“是。奴婢糊涂?！?/br>
    我嘆道：“掌燈傳膳吧。”

    【第十八節(jié) 隱初在我】

    綠萼支起窗，但見重重殿宇的盡頭，一輪明月冉冉升起。綠萼回首笑道：“自姑娘升作女丞，內(nèi)阜院送來的飯菜天天都是肥雞肥鴨、大魚大rou的，也不知道是份例如此呢，還是他們刻意巴結(jié)的。姑娘都不愛吃，奴婢們可吃胖了好些呢?！闭f罷扶我下榻，坐在桌邊。

    芳馨為我披上一件冰月梨花紋的長衣，笑道：“菜太油膩，姑娘病著，該用些清淡的?！?/br>
    綠萼笑道：“姑姑不必?fù)?dān)心。適才定乾宮賞了好幾味清淡的小菜，都是姑娘素日喜歡的。簡公公親自領(lǐng)了人送來的，說是陛下向紫——田女御問起姑娘的病情，田女御便說姑娘平素就口味清淡，喜好甜食，這會(huì)兒更不愛吃油膩的，陛下就賞了幾道御膳下來?！?/br>
    我愕然道：“怎么簡公公來了我沒聽見？你們也不告訴我？”

    綠萼道：“姑娘在三樓，簡公公只將御膳送進(jìn)漱玉齋便回去了。再者，簡公公說姑娘病了，需要多歇息，不叫奴婢打擾?！闭f著命小丫頭將晚膳端了上來。

    芳馨笑道：“陛下對姑娘真是關(guān)懷備至。”我瞟了她一眼。芳馨忙又道：“今夜是俆女史四周年的祭日，姑娘用過了晚膳可還去花園里祭拜么？”

    我淡淡道：“自然要去。對了，再備幾碟瓜果，也祭奠一下紅芯吧。畢竟她也服侍了我好幾年?！?/br>
    芳馨道：“紅芯雖然枉死，但若從頭說，還是她自己不好，姑娘又何必要祭她？”我嘆道：“姑姑聽說過‘唯命不于?！痆41]這句古話么？”

    芳馨道：“奴婢愚鈍，請姑娘賜教?！?/br>
    “唯命不于常，言幸之不可數(shù)也。便是說，命數(shù)無常，幸事難期。這一次是別人，下一次未必不輪到自己。對了，明天拿些銀子叫小錢送給紅芯的父母，也算是主仆一場?！?/br>
    芳馨恭敬道：“是。姑娘仁厚?！?/br>
    四月二十日，閉關(guān)五十余日的周貴妃終于出關(guān)了。這一天，濟(jì)慈宮的宜修來請我去為太后繪像。

    西廂的門窗洞開，穿堂風(fēng)攜著花草的清香鼓蕩起層層簾幕，驅(qū)散了沉郁的檀香氣味。太后身著素白窄袖單衣臨窗而坐，腰肢纖細(xì)，挺秀如松。蓬松的秀發(fā)低低綰著，幾縷青絲蜿蜒頸下。膚白勝雪，未施脂粉。

    我從未見過太后妝扮得如此閑適，只覺耳目一新。行過禮，太后笑道：“請你來不為別的，只因?yàn)榛实酆蜕蕉假澞愕拿廊水嫷煤?，因此要煩你為本宮也畫一幅?！?/br>
    我恭敬道：“太后謬贊。如意館有許多成名的畫師，擅畫肖像。稚子涂鴉，登不得大雅之堂?！?/br>
    太后道：“你的畫技或許不如館中畫師，但本宮只取你畫中的新意。你為升平所繪的像本宮看了，既要寫實(shí)又不能刺心，畫得很好。那火器美人圖，更顯出你博采眾長，胸有丘壑?！?/br>
    我連忙拜道：“謝太后贊賞?！?/br>
    太后笑道：“起來坐吧。你畫得好，本宮重重有賞?！闭f著吩咐幾個(gè)力大的內(nèi)監(jiān)將外間的黃梨木大書案搬進(jìn)來。又問我道：“聽說你病了，可請?zhí)t(yī)瞧過了么？太醫(yī)怎么說？”

    我欠身道：“勞太后動(dòng)問。這是臣女胎里帶來的血?dú)獠蛔愕乃藜?，不妨事?！?/br>
    太后關(guān)切道：“還是要請?zhí)t(yī)好生瞧瞧，或許能根治也不一定?！?/br>
    “是。多謝太后關(guān)懷?！被仡^見書案搬了上來，忙吩咐綠萼將筆墨顏料都拿了上來。

    太后見我久不落筆，便笑道：“說是來作畫的，怎么發(fā)起呆來？”

    我微笑道：“太后風(fēng)姿卓犖，宛若仙人。臣女一支凡筆，恐難勾勒太后姿容，故此還需斟酌，請?zhí)笏∽??！?/br>
    太后嫣然一笑：“那你慢慢想，本宮不擾你?！闭f罷命佳期尋了日常所用的佩劍，細(xì)細(xì)擦拭。

    時(shí)光寂寂，如水而逝。正當(dāng)我就要落筆之時(shí)，忽聽宮人在外稟告：“啟稟太后，貴妃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