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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怎么回事?張女御不是甚得圣寵么?” 紫菡泣道:“剛才奴婢和張女御一起服侍陛下用晚膳,李公公為了讓陛下高興,便叫了兩個樂師來奏樂。陛下便問最近排了什么好歌舞,那樂師不知就里,說樂坊新排了一支劍舞。陛下一聽便不高興了,李公公趕忙使眼色叫那樂師說些別的。陛下忽然發(fā)怒,罵李公公放肆,說他在御前眉來眼去,罰李公公在儀元殿外頭跪著思過?!?/br> 我嘆息道:“李公公也算是長輩了?!?/br> 紫菡道:“連李公公都罰了跪,簡公公就更加小心了。陛下似乎和自己過不去一般,非要看那支新排的劍舞,結果越看臉色越難看。奴婢嚇得一聲不吭。張女御膽大,又仗著自己得寵,便勸陛下不要生氣,說周……周貴妃不辭而別,不值得動怒?;噬袭敿幢阍伊藴?,濺了奴婢一裙子的湯水?!?/br> 我低頭一看,果見她淡紫色的長裙上滿是湯漬。紫菡接著道:“陛下斥責張女御妄議,又責罵她對升平長公主不敬,寢殿規(guī)制僭越。命人拉出儀元殿杖刑?!?/br> 我冷笑:“寢殿規(guī)制僭越?不是圣旨賞張女御章華宮西側殿居住的么?” 紫菡道:“張女御在儀元殿外除去外衣、脫了鞋子、又散了頭發(fā),苦苦哀求,陛下就是不理,還把奴婢也趕了出來,只留了簡公公和良辰姑姑服侍。姑娘,陛下這般喜怒無常,奴婢害怕。奴婢不想留在定乾宮了。姑娘去把奴婢要回來吧?!?/br> 我擦去紫菡臉上的淚水,合著她的手道:“周貴妃是陛下最在意的人,因為在意,所以喜怒無常。你只要不在這件事上胡言亂語,陛下就不會遷怒于你。你已經是女御了,將來一定會做姝媛,甚至妃嬪。謹慎仔細是你最大的好處,小心在意,挺過去便好。”說罷命人添了碗筷,留她在漱玉齋用膳。紫菡驚魂未定,只是哭泣。 正說著,小簡來了。紫菡連忙背轉過身拭淚。小簡行了禮,瞥一眼雙目紅腫的紫菡:“陛下宣召朱大人御書房覲見?!?/br> 我見小簡神色沮喪,不由問道:“不知陛下召見,所為何事?” 小簡苦笑,一打嘴道:“都是奴婢多嘴,大人可千萬不要怪奴婢?!?/br> 我見小簡雙唇干燥,忙命綠萼斟茶來。小簡也不客氣,接過茶盞,一口飲盡,抬袖一抹嘴道:“田女御走的時候,陛下正要責罰張女御。后來連皇后都抱病來勸著,都勸不住。也是……如今人人都說貴妃是世外高人,瞧不上這潑天的富貴,也瞧不上這十幾年的夫妻之情,一心歸隱去了。更有甚者,說貴妃只想著自己留在輔國公府的小兒子,又回輔國公府去了。陛下正想不開,張女御便說什么值得不值得的話,正戳中痛處。奴婢束手無策,這才搬出大人來?!?/br> 我不動聲色道:“搬出我來?” 小簡道:“奴婢知道陛下一向賞識大人,奴婢就說,聽說貴妃辭別太后時,大人也在場。說不定問一問,事情便分明了,好過在心里打悶葫蘆。陛下罵了奴婢兩句,到底命奴婢來請大人過去?!闭f著又躬身道,“只求大人去了以后,千萬說些好聽的,圣怒少幾分,奴婢的腦袋還能在頸子上多留些時日。” 我嘆道:“皇后都勸不住,我怎么行?!?/br> 小簡擦擦頭上的冷汗:“皇后有心去勸,卻勸不到實處。只有大人親耳聽到貴妃和太后說話的,也只有大人去勸,說不定陛下還能聽一兩分。” 事已至此,也不得不鼓起勇氣,去面對皇帝。我強抑心底泛起的深深懼意,深吸一口氣道:“我盡力就是了?!?/br> 還未走進定乾宮,只聽見里面一陣尖銳的哭喊和告饒之聲,夾雜著厚重的木杖落在皮rou上的沉悶聲響。 我皺一皺眉,小簡忙走前幾步,命人停杖:“陛下召朱大人過來說話,都安靜些!”說罷又回身引我進了定乾宮的西側門。 儀元殿外,李演正愁眉苦臉地跪著。走進御書房,只見皇帝正在書架上尋著什么,聽到小簡的稟告,轉身道:“朱大人來了。免禮賜座?!?/br> 片刻之前,他暴怒摔了湯碗,此刻面上卻并無一絲慍色。我不由暗暗詫異。只聽他又道:“聽說你前幾天病了,如今可好了么?” 我恭敬道:“謝陛下關懷,臣女已無礙了?!?/br> 皇帝道:“那就好。朕召你前來,是有一件要緊事想問問你。你必得老實答朕?!?/br> 我忙道:“臣女必定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皇帝略清一清嗓子,小心掩飾好所有的不平,緩緩道:“你在太后宮里作畫,可曾看見貴妃前去請安?” “臣女的確見到貴妃娘娘前去濟慈宮請安。” “那你可曾聽見太后和貴妃說了些什么?” “臣女遠遠站在一邊作畫,太后與貴妃的交談略有耳聞,聽得并不真切。” “揀你聽到的說給朕聽?!?/br> “遵旨。臣女聽見貴妃對太后說,學武之人最向往天地之恒久廣袤,又說放不下三個兒女的仇,要出宮去尋求真相。別的再沒有聽見,不敢妄言。” “果真?” “臣女當時站得遠,又一心在想如何為太后繪像,因此只聽到些只言片語。陛下恕罪?!?/br> 皇帝甚是失望:“宮中流言紛紛,朕不勝煩惱?!?/br> 我莞爾一笑:“臣女以為流言不足采信,陛下不必煩惱?!?/br> 皇帝道:“然朱大人有何高見?” 我起身屈膝道:“請陛下恕臣女僭越之罪?!?/br> “何罪之有?” “陛下動問,臣女不敢不答。但以臣女之卑微,議論貴妃,實是死罪?!?/br> 皇帝微笑道:“朕準你議論。你無罪?!?/br> 我誠懇道:“謝陛下。臣女入宮四年,一向傾慕貴妃。且臣女承貴妃青目,有幸與貴妃深談兩次,深覺貴妃之為人,境界高遠,遠勝臣女這等凡俗之人。” 皇帝嘿的一笑,冷冷道:“這話太泛泛了。” 我心中一凜,面上卻愈加恭敬:“陛下圣明,且容臣女闡述。” 皇帝合目道:“說罷?!?/br> 我深吸一口氣,緩緩道:“貴妃曾對臣女說過一個故事。晉時的鄧粲,少以高潔著名,與南陽劉驎之、南郡劉尚公友善,并不應州郡辟命。荊州刺史桓沖卑辭厚禮請鄧粲為別駕,鄧粲這才應召。 “劉驎之、劉尚公責怪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