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敬不如從命了。眼看就要開戲了,娘娘這會兒怎么有空來漱玉齋?” 穎嬪和我在榻上并肩坐了,拉過我的手道:“就是因為前面諸事具備,我才得空過來。整日忙亂,已經(jīng)有許久沒有和jiejie說說心里話了。”說著素手微揚,芳馨和淑優(yōu)都躬身退了出去。 我笑道:“不知娘娘有何見教?” 穎嬪道:“這里只有我們兩個,姐妹相稱便好?!闭f著從椅子上拿了兩個閑置的靠枕丟在榻上,一頭歪倒,“許久沒有這般空閑了,我也學jiejie歪一會兒。”說著往里挪了挪身子。于是我在外側(cè)躺了下來,與她抵足而臥。 榻下的炭火中埋了栗子,只聽噼啪幾響,清香四溢。靜了許久,仿佛都睡著了,只有炭火不時浪涌,激得袖口風毛微動。日光透過明紙,斜斜照在她淡紫長裙的暗紋上,如道道嵐煙,凝成一縷似有若無的心事。 穎嬪的聲音沉如積水,清如碎玉,空遠朦朧,宛在夢中:“jiejie,我們兩個雖好,但像這樣抵足而眠,互訴心事,卻還沒有過?!?/br> 似乎有鑼鼓的聲音隱隱傳來,我漫不經(jīng)心道:“meimei說罷。” 穎嬪極溫柔地嘆了一聲:“jiejie,你知道他有多久不曾到章華宮看我了么?” 我輕輕道:“多久?” 穎嬪道:“似乎有一個多月了吧?!?/br> 我笑道:“你怨他?” 穎嬪撫著胸前的鴿血紅美人蕉:“我雖恨自己不得寵,卻也不怨他,我只是……”后面的兩個字低不可聞,我沒有聽清。她又道:“你知道的,我出身商賈,家里人想走仕途一道,如同癡人說夢。我有幸得皇后眷顧,委為臂助,又冊封為穎嬪。雖不得寵,可是我的父親卻也被封了一個子爵。我家有了爵位,我的兄弟子侄就可以棄商為官,我的心愿也就了了。況且君恩無常。爭也無用?!?/br> 我了然道:“我知道?!?/br> 穎嬪道:“我不過是個妾侍,既受命掌管后宮,身處太后、皇上和皇后之間,難免顧此失彼。如此只有摒除私心,清靜無為,才能保全自身。jiejie明白么?” 我靜靜道:“我知道。” 穎嬪嘆道:“我最怕jiejie不明白,以為meimei是那等無風起浪、戀權(quán)無知的愚婦。” 我伸直了左手握住她的指尖,淡淡一笑:“怎會?meimei的心性我知道?!?/br> 穎嬪支起身子道:“當真?當初我對于錦素——jiejie不可謂不深怨我?!?/br> 我亦坐起,嫣然一笑:“meimei這話便說得不公允了。你明明知道,我是有些怨你的,但不是深怨。若真是打心底里恨你,你我如何還能在此互訴心事?” 穎嬪欣然道:“jiejie真乃坦蕩君子?!?/br> 正說著,淑優(yōu)在外請行。穎嬪坐起身,撫著鬢發(fā)道:“我該走了,jiejie和我同去么?” 我起身送行:“我還要喝藥,meimei先去,我隨后就來。”穎嬪點點頭,囑咐我早些過去,這才扶著丫頭的手去了。 穎嬪走后,我依舊歪著。芳馨進來道:“穎嬪娘娘這個時候過來,又躺了這么一會兒,倒不尋常。” 我合目微微一笑:“穎嬪娘娘是來告訴我,我在金水門與昌平郡王說話的事情,不是她告訴陛下的。” 芳馨道:“如此隱秘之事,穎嬪娘娘倒能直說!” 我笑道:“她不是一直如此么?不過這一次,她并沒有直說。” 【第三十節(jié) 誰傍暗香】 午宴之后,我回漱玉齋午歇。卸了釵環(huán),依舊歪在榻上。裊裊沉沉的一縷笛音透進窗來,被竹簾一攔,支離破碎地散了一室。迷迷糊糊之中,只聽小錢在外氣喘吁吁,焦急道:“出大事了!” 芳馨輕喝道:“小聲些,姑娘才睡下。什么事情這樣火急火燎的,連個規(guī)矩也沒有了!” 小錢道:“姑姑,長寧宮出大事了。” 聽到“長寧宮”三個字,我頓時驚醒,支起身子道:“進來回話!” 芳馨忙進來為我披上衣服,又倒了一盞溫水給我。我推開她的手,只問小錢:“長寧宮怎么了?” 小錢道:“掖庭令施大人趁弘陽郡王殿下和劉大人在清音閣看戲的工夫,將殿下所居的啟祥殿查抄了,拿走了好些東西?!?/br> 我微微松一口氣道:“我還以為殿下出了什么事。查抄啟祥殿,這也是預(yù)料中的了?!焙鲆娦″X低頭得意地一笑,我心頭大恨,正要說話。芳馨已隨手拿了一個錦枕扔在小錢的身上,笑道:“猴兒,你現(xiàn)在也學會藏話了!還不好生將你聽到的看到的全都說與姑娘聽?!?/br> 小錢抱住靠枕,笑嘻嘻道:“什么都瞞不過姑姑?!闭f罷向我道,“恭喜大人,依奴婢看,咱們漱玉齋這一劫,算是過了。” 我半信半疑,且驚且喜:“這話怎么說?” 小錢恭敬道:“奴婢今天從長寧宮門前經(jīng)過,見門口站著許多生面孔,往前一看,才知道是掖庭令施大人親自帶著左丞李大人去啟祥殿搜檢了。奴婢還沒站一會兒,便被趕開了。待施大人走后,奴婢才又敢回去打探消息。恰逢李大人只帶了幾個人在里面善后,奴婢便觍著臉去找李大人。李大人也不能多說,只悄悄告訴奴婢,施大人在啟祥殿的橫梁上,發(fā)現(xiàn)了一只黃藤箱子,里面有景園清涼寺特制的黃箋,用金漆寫著:皇太子長承宗廟,曜愿以身代之,命者無憾,神佛明鑒。聽說施大人看了這張紙,雖沒說什么,卻頗有喜色?!?/br> 我大喜過望,頓時從榻上彈了起來,靠枕錦被落了一地:“真的有這樣一張紙?” 小錢笑道:“正是。李大人沒有對奴婢細說,只說有了這張紙,殿下和大人當安枕無憂了?!?/br> 我喃喃道:“他竟然……”念及死去的慎妃,我慨然流淚。 慎妃沒有白白自盡。 忽聽簾外綠萼的聲音道:“姑娘,弘陽郡王殿下來了?!?/br> 咸平十三年十一月某日,我在景園的金沙池南岸,遠遠瞧見義陽公主、平陽公主和青陽公主落入冰寒徹骨的湖水中,再也沒有活著爬出來。得知消息匆匆趕來的皇太子高顯奮不顧身地跳入冰洞中救人,仍然沒能挽回三個姐妹的性命。 清涼寺下的紅梅開得如火如荼,像是誰的一腔子熱血不管不顧地灑向天,又落下地,腥膻之氣經(jīng)冰雪洗濯,只剩了忠貞的寒香。 待眾人散去,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