啟春笑道：“才剛已經(jīng)請(qǐng)過罪了，這會(huì)兒又賠不是。meimei放心，我對(duì)劉公子只有欽佩之心，并無半分怨恨。我只是想著，他的劍術(shù)和暗器功夫都如此精絕，改日來我這里，好好指點(diǎn)我兩招，我這手傷得也不冤枉。”

    我笑道：“待jiejie的手好了，不怕沒有這一天?！?/br>
    啟春豪氣頓生：“有meimei這句話，我便靜待劉公子賜教。”說罷起身道，“meimei重傷初愈，還請(qǐng)多歇息，我就不擾了。meimei只管安心在這里養(yǎng)傷，我這里有大夫有藥，一應(yīng)都是齊全的，只怕比你的新平郡侯府要好。你想吃什么喝什么，只管和他們說，待身體痊愈了再回府不遲?！?/br>
    我起身相送，頷首道：“多謝jiejie?！?/br>
    送罷啟春，銀杏立刻沉下臉來：“平日里不覺得如何，今日一見，王妃果然很厲害。明明是她給姑娘下了圈套，卻說得如此重情。須知若不是鉅哥哥及時(shí)奪了長公主的劍，那一劍再深一些，姑娘就——”

    我笑道：“她這一趟來是試探你的，你編一套話應(yīng)付她，又令她無從查證，你也很厲害?！?/br>
    銀杏笑道：“奴婢只怕誤了姑娘的事。只是奴婢仍舊有些不明白，王妃當(dāng)真想致姑娘于死地么？”

    我嘆道：“說不好。若真死了也就罷了，反正這都是華陽長公主的錯(cuò)。若僥幸還有一口氣，便無論如何都不能讓我死在信王府。所以王妃才竭盡全力救我?！?/br>
    銀杏奇道：“是因?yàn)榕滦磐醯钕鹿肿锩?？?/br>
    心底生出透骨的寒涼，我微微冷笑：“信王？哼！”

    銀杏的目光縮了半寸，不敢再提高旸。怔了片刻，改口道：“鉅哥哥說，那枚三才梭——”

    我冷冷道：“那枚三棱梭擊穿了王妃的手掌，我當(dāng)時(shí)也以為她因?yàn)樾募本任?，才?huì)伸掌推開長劍。其實(shí)并非如此，她伸出手，本是為了接住那枚三才梭，為了不讓它擊中宵練?？上р犘值艿奈涔h(yuǎn)勝于她，雖然趕上了，卻終究接不住，反而讓暗器擊穿了手掌。”

    銀杏道：“是。鉅哥哥也說，若不是信王妃全神戒備，根本就來不及接住三才梭?！?/br>
    綠萼忍不住進(jìn)屋插口道：“若劉鉅好好地在姑娘身邊坐著，華陽長公主便尋不到機(jī)會(huì)?！?/br>
    銀杏搖了搖頭：“綠萼jiejie錯(cuò)了。即使鉅哥哥好好坐在姑娘身邊，王妃還可以用別的法子將他支開，令姑娘落單。反之若鉅哥哥不在，她們便毫無辦法，只好全神戒備，一刻也不能放松?？上р牳绺绲凸懒巳A陽長公主的武功，終令姑娘受了重傷。鉅哥哥說，過些日子就來姑娘面前領(lǐng)罪?！?/br>
    我淡淡一笑：“自家人，領(lǐng)什么罪？我一醒來便明白啟jiejie想借華陽長公主之手殺了我。初時(shí)我以為是因?yàn)樾磐?，怕她再次加害，所以?zhí)意要回府養(yǎng)傷。然而事后她又讓府中的女醫(yī)盡力救治我的性命，并未加害，實(shí)在令人捉摸不透。如今看來，她是想借華陽長公主的手刺傷我，將我困在王府中?！?/br>
    銀杏道：“借華陽長公主的手？這恐怕很難掌控。若當(dāng)真刺死了姑娘，固然正中下懷，可是若長公主不出手，那該如何是好？”

    我嘆道：“我既已在她府中，即使華陽長公主不出手，她也有法子讓我病倒在府中。”

    銀杏道：“王妃究竟為何要將姑娘困在王府中？”

    我哼了一聲：“你說呢？”

    銀杏想了想，小心翼翼道：“奴婢以為，或者王妃忌憚姑娘的厲害，怕姑娘得知陛下駕崩，立刻插手勘查刺駕之事。”這話不只是猜測(cè)，更是定了信王夫婦刺駕的大罪。我沒有說話。信王府容不下悲憤和傷痛，條分縷析之后，唯余淡漠無語。

    銀杏思忖片刻，又搖了搖頭：“不。倘若王妃不愿姑娘查探刺駕之事，大可以在前些年姑娘云游之時(shí)動(dòng)手，或是過些日子姑娘離開京城以后再動(dòng)手。這會(huì)兒姑娘在京中，還要費(fèi)力氣困住姑娘，豈不是多此一舉？”

    【第十七節(jié) 功成弗居】

    心中有一個(gè)模模糊糊的影子，愈想看清，心就愈痛。我嘆道：“這里面有一些很深的道理，回府后再和你慢慢分說。華陽長公主被栽害，難道無言申辯么？”

    銀杏道：“華陽長公主被軟禁了，幾次求見皇后，皇后都不見，哪里還能申辯？鉅哥哥還去內(nèi)宮問過華陽長公主?！?/br>
    我連忙問道：“她怎么說？”

    銀杏道：“華陽長公主說，她并未受人唆使，只因恨極，方才一心報(bào)仇。不想這件事竟成了刺駕的證據(jù)。華陽長公主還說……”銀杏低了頭，不忍再說。

    我微微苦笑：“現(xiàn)下還有什么事情是我聽不得的？你只管說罷了?！?/br>
    銀杏道：“華陽長公主還說，這定是姑娘定下的苦rou計(jì)，分明是姑娘預(yù)謀刺駕，卻要栽害旁人，虧得陛下如此信任姑娘……云云?！?/br>
    一句話刺中我心中最痛之處：“我預(yù)謀刺駕？”

    銀杏忙道：“姑娘別惱，華陽長公主也是中了王妃的圈套，才會(huì)這樣想的?！?/br>
    我哼了一聲：“長公主還說什么了？”

    銀杏道：“華陽長公主于此事當(dāng)真一無所知，所以也說不出什么。只是昨天夜里，華陽長公主見鉅哥哥于內(nèi)宮來去自如，便求鉅哥哥帶她去守坤宮面見皇后，好當(dāng)面申辯，鉅哥哥見她可憐，便帶她越墻去了守坤宮?！?/br>
    我微微詫異：“劉鉅的膽子越發(fā)大了。他平常隨我辦案，并不愛管閑事的?！?/br>
    銀杏的口氣中透著一股酸氣：“奴婢也覺得鉅哥哥很多事，問清案情就該出來，為何還要巴巴地帶她去守坤宮？”頓了一頓，轉(zhuǎn)而慶幸道，“可是去了才知道，這一趟當(dāng)真去得不錯(cuò)?！?/br>
    我更是詫異：“守坤宮怎樣？”

    銀杏道：“奴婢當(dāng)時(shí)正是深夜，守坤宮的宮人都去歇息了，四處連個(gè)守夜的也沒有，椒房殿門口只有皇后娘娘一個(gè)貼身宮女在值夜。華陽長公主本以為無人在旁，是申訴的好機(jī)會(huì)。于是兩人悄悄潛入椒房殿，看見……看見暖閣之中，咱們公子和皇后赤……赤身裸體在榻上……”說到此處，聲音幾不可聞，雙頰羞得通紅，仿佛是她自己親眼見了一般。

    這消息比之朱云刺殺高曜更令我震驚。我牙關(guān)一顫，無言可答。呆了好一會(huì)兒，好些我一直不解的事情慢慢有了答案。為什么熙平一心要將高曜扶上帝位。為什么高旸初時(shí)冷待啟春。為什么啟春忽然請(qǐng)我嫁給高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