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想一想將來該如何行事。心頭隱痛，疲憊異常。聽聞高曈的“奇怪”事，也只是淡淡一笑，“郡主這是疑心我了。也是，偏偏一去青州，朱云便出了事，換了我，我也要疑心?！?/br>
    小錢道：“那該如何是好？”

    我嘆道：“由她去吧，不必理會。老夫人醒了么？”

    小錢道：“老夫人回府就病了，水也不喝，晚飯也不吃。奴婢怕老夫人想不開。君侯當(dāng)真不去瞧一瞧么？”

    朱云是父親和母親唯一的親生孩子，又是家中的獨子，向來得母親偏愛與寵溺。朱云一死，無疑是摘去了母親的心肝。我雖然心疼母親，卻不得不硬起心腸道：“我不能回去?！?/br>
    小錢急切道：“君侯只當(dāng)提前回京也好，想來壞不了事。須知照圣旨，明日老夫人與郡主就起程去青州了。君侯若不去看一眼，恐怕老夫人會恨上君侯?！?/br>
    我斬釘截鐵道：“‘必有忍也，若能有濟也’[85]。我絕不回去。”小錢啞然，垂頭不語。綠萼已背過身去，捂著嘴啜泣起來。我心中不忍，自行寬慰似的說道：“母親心里還牽掛著玉樞在宮中的境況，不會這么容易想不開的。她恨我，也不是一兩日了，便恨我一輩子，這會兒也顧不得了?！?/br>
    小錢只得道：“是。”頓一頓，又道，“今日信王頒下嚴令，全國通緝李萬通。其實早在頒令之前，城中已找尋李萬通數(shù)日了?！?/br>
    “李萬通當(dāng)早已出城了才對?！?/br>
    “是。連劉公子也不知道李萬通去了哪里，想是出城了。君侯給了他幾千兩銀子，買下幾件茶肆、幾間民宅，掘幾條地道藏身，再趁亂逃出城去，想必不難。他拿著這些銀子幾輩子也花不掉，以后再不用自己的孫女拋頭露面了?！?/br>
    “只怕信王府不抓到他絕不罷休?！?/br>
    正文 第313章 女帝師五(38)

    小錢笑道：“君侯為了不讓信王府察覺咱們府里的銀錢異動，特向越國夫人借了幾千現(xiàn)銀給他。況且他未曾與君侯見過面，即便抓住，料也無妨礙。君侯不必擔(dān)心?！?/br>
    我嘆道：“這也是沒有辦法。府里的錢都被綠萼藏在錢莊了，幾千兩之巨的調(diào)動，我怕會驚動信王府。幸而越國夫人闊綽，若她府上也沒有現(xiàn)銀，我還不知道要去哪里籌措?！?/br>
    小錢道：“君侯思慮周全。不知越國夫人可對這項支出有所懷疑？”

    我笑道：“越國夫人曾是太宗的寵妃，亦曾干政，即便知道我的用意，想也不會反對。是了，華陽長公主現(xiàn)下如何了？”

    小錢道：“華陽長公主雖然又成了公主，可是不愿回宮。信王見她堅決，只得準(zhǔn)她住在睿王府，不好過分逼迫?！?/br>
    我微笑道：“也好。如此一來，劉鉅也可放心了?！?/br>
    綠萼這才轉(zhuǎn)過身來，紅著眼甕聲甕氣道：“劉鉅……劉鉅放什么心？”

    我微微一笑道：“劉鉅若不是真心愛重華陽，如何肯冒險將她的meimei從內(nèi)宮偷了出來？須知倘若被人發(fā)現(xiàn)，徒生波折不說，我的大計或許功虧一簣。劉鉅從來不是這樣沒有成算的人?！?/br>
    小錢驚詫不已：“原來君侯早就知道劉公子自行其是，如何先前竟不曾責(zé)怪過劉公子？”

    對整樁冷酷計劃中唯一溫情的意外，我何忍苛責(zé)？“劉鉅既沒有誤事，又何必責(zé)備？”

    綠萼怔了半晌，嘆道：“幸而銀杏meimei還沒有回府，不然聽到姑娘這番話，該傷心了?！?/br>
    我搖頭道：“她遲早要知道的。華陽長公主想來是不會回宮了，日后跟著劉鉅，二人也算登對?！彬嚾恍闹幸粍樱S多年前在小書房中，華陽曾說道：“誰不守王法，殘虐百姓，孤就讓他嘗嘗孤手中的三尺長劍！”不想她的三尺長劍先指向了我，然而以此為開端，她的愿望竟然成真。

    綠萼道：“華陽長公主若嫁給了劉鉅，那劉鉅還能在咱們府里么？”

    我笑道：“鉅兄弟本來也不能一輩子在咱們府里。怎么，你是最不喜歡他的，如今倒舍不得了么？”

    綠萼急忙分辯道：“奴婢哪里舍不得了？奴婢不是代銀杏meimei不平么？朝夕相處五年，倒不如一個傻公主。難道傻公主就真的這般好命么？即使做錯了事，也有人救護她，似銀杏meimei這樣聰明的，倒成了單相思?！?/br>
    我笑道：“華陽于絕望之中苦苦等待劉鉅，劉鉅則是‘微君之故，胡為乎中露’[86]。兩下都有意，不是好過單相思么？”

    綠萼還要再說，我轉(zhuǎn)向小錢道：“還有何事？一并說了快去歇息吧?！?/br>
    小錢忙道：“還有一件很要緊的事，不知君侯聽了是高興還是不高興？”

    我瞟了他一眼，不覺自嘲：“這些日子情勢驟變，我早已不知自己是高興還是不高興了。只管說便是了?！?/br>
    小錢道：“廢皇太后、庶人曹氏，已在景靈宮軟禁多日，本擬今日賜毒酒，與公子同日處死。誰知，曹氏的母親熙平大長公主去施大人處自首，說因怕先帝廢后殺女，因此指使朱云刺駕。庶人曹氏雖有yin行，卻斷斷不敢刺駕。當(dāng)時公子正要去刑場，施大人命公子與大長公主對質(zhì)，公子當(dāng)場指認熙平大長公主才是刺駕的主謀，簽供畫押，這才去東市行刑。”

    我一怔，幾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霍然轉(zhuǎn)身，瞪大了雙眼逼近半步：“你再說一遍?！毙″X嚇了一跳，聲音微顫，又說了一遍。

    我的胸腔中驟然迸發(fā)出詭異可怖的梟鳴與怪笑，仿佛是深居心底多年的鬼魅得到陰氣的滋潤，悄然復(fù)蘇。整個新平郡侯府在陰冷快意的怪聲中震顫欲碎，汴河水沸騰如嘯。小錢和綠萼相對一眼，目中俱流露出驚懼不解之意。綠萼怯怯喚道：“姑娘……”

    好一會兒，我止歇了笑聲，冷冷道：“我還以為她鐵石心腸，不想還肯為女兒去死！此舉多多少少也洗脫了信王弒君的嫌疑。一箭雙雕。好！當(dāng)真是好！”

    小錢忙道：“信王聽聞此事，當(dāng)即撤回曹氏的毒酒，下令將曹氏幽閉冷宮，遇大赦也不能赦免曹氏通jianyin逸之罪。廢熙平大長公主，查抄長公主府，將一干奴婢全部下了獄，只將庶人高氏一人軟禁在府中，今夜賜毒酒自盡?！?/br>
    我輕快無比地又點了三炷香，微微一笑道：“既是我的舊主，好歹也要送一送。去安排一下吧?！?/br>
    小錢應(yīng)了，又道：“大理寺和汴城府派人看著長公主府，君侯若想盡一盡舊人的情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