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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言情小說 - 女帝師在線閱讀 - 分卷閱讀757

分卷閱讀757

    誰去?”

    陳姑姑冷笑道:“聽聞娘娘也是掌管過內(nèi)阜院的,怎不知內(nèi)阜院的規(guī)矩?什么位分,多少份例,都是祖宗定好的。然而祖宗的規(guī)矩再大,也沒有上頭大。如今上頭一聲令下,裁剪了兩位娘娘的炭例,別說奴婢,便是商總管也無可奈何?!?/br>
    一番話噎得慧太妃無言可答。只聽淳太妃賠笑道:“天氣冷了,沒有炭如何過冬?還要求姑姑替我們想想辦法?!苯又崃峒?xì)響,“些些微物,不成敬意?!?/br>
    陳姑姑的口氣稍稍緩和:“娘娘的賞賜,奴婢不敢領(lǐng)?!?/br>
    淳太妃笑道:“還請姑姑憐憫,溧陽還小,實(shí)在是受不得寒。”

    陳姑姑忽而嘆道:“二位娘娘千萬別怪奴婢,要怨,就怨自己沒個左右逢源的好meimei,既得皇太后歡喜,又得信王恩寵。哼,都是皇子公主,命數(shù)的分別也就在于此。奴婢告辭了。”

    我甚是不悅,也懶怠進(jìn)去了。為避免碰到這位陳姑姑,我躲在一缸松柏之后,見一行宮人遠(yuǎn)去,這才從益園出宮。

    一登車,綠萼便不憤道:“剛才那姑姑的話好生氣人,竟連太妃也不放在眼里了?!?/br>
    我嘆道:“太妃雖然尊貴,終究無權(quán)無勢,有孩子的還好些,沒有孩子的……你沒聽那陳氏說么?這炭例是上面定的。分明是信王府有意令玉樞不痛快。”

    綠萼不解:“聽陳氏的口氣,信王府并沒有克扣婉太妃的炭例。”

    我搖了搖頭:“玉樞善良溫婉,怎忍心見溧陽長公主受苦?定是要分她們母女一些的。既分給淳太妃,又怎么能不給慧太妃。如此一來,三位太妃的炭例都不夠了。若狠心不分,三人同在濟(jì)寧宮,難免齟齬?!?/br>
    綠萼嗤的一笑,十分不屑:“信王妃幾時也變得這么無聊了,在這種小地方用心思。依奴婢看,分給溧陽長公主也就罷了,慧太妃可以不必理會!”

    我嘆道:“自昱貴太妃與沈太妃母子沒了,濟(jì)寧宮越發(fā)沒人了。本來就艱難,若不合舟共濟(jì),豈不是親者痛,仇者快?”

    綠萼道:“那姑娘怎么不進(jìn)去殺一殺她的威風(fēng)?”

    “我又不住在宮里,一時快意只會讓事情更糟糕?!闭f著低了頭,甚是愧疚,“濮陽郡王便是現(xiàn)成的例子。我當(dāng)初若忍一忍,不向信王求情,或許濮陽郡王便不會死得這樣慘。本想讓他少受些苦,不想竟成了他的催命符?!?/br>
    綠萼忙道:“這事如何能怨姑娘?”停一停,又道,“再說事情也未必像姑娘想的這樣——”

    后面的話我沒有聽見,只覺得心痛得抽搐不已,顫聲道:“幸而那是濮陽郡王,若是jiejie的孩子……”說罷按住左胸,倚壁說不出話來。

    綠萼一面撫著我的背,一面手忙腳亂地翻著布囊找藥丸,好一會兒,才將藥丸送到我的嘴邊。一股熟悉的清苦氣味襲來,我厭惡地推了開去,側(cè)頭向壁落下淚來。綠萼不敢再勸,只得將藥丸放回小瓷瓶,重新斟了水上來。

    我累了。整個腔子都被掏空,一顆心輕飄飄昏沉沉地四處游走,四處碰壁。十?dāng)?shù)年的潛伏與爭斗,都只為高元靖傳下來的龍椅。我深感厭倦。

    這樣的事過去有,本朝有,將來也不會斷絕。為皇位而死,也算“死得其所”。只可憐無辜的軍士百姓,他們的血淚,一半化作糧食粟帛、兵戍徭役,一半吞入腹中,沁入骨髓,成為野苔上一線微不足道的枯槁痕跡。盛衰交織,興亡更替,歷朝歷代,莫不如此。

    這世界需要一場翻天徹底的“革命”,來突破這顛撲不破的怪圈。所謂“天地革而四時成,湯武革命,順乎天而應(yīng)乎人”[133]。

    不。“禹以夏王,桀以夏亡;湯以殷王,紂以殷亡”[134],他們?nèi)匀辉谶@怪圈之中。這“革命”,不是商湯的“革命”,不是武王的“革命”,不是漢高祖的“革命”,也不是高元靖的“革命”。

    究竟是什么,或許我永遠(yuǎn)也想不清楚。

    來到汴河畔,已是黃昏。下雪了,西方的天空透出奇異的紅,宅院樓宇層層鋪開,與彤云相接,直至極西的盡頭?;野坠P直的柳枝,倒影如密布的蛛網(wǎng),割裂鐵青的河面。岸邊收帆的船只,似掙扎不脫的獵物。在河邊漫步,心境如雪景蕭涼,腳步似水流遲滯。

    下車走了好一會兒,方慢慢平靜。正待登車過橋,忽見小錢慌慌張張抱著氈帽跑了過來,大冷天的出一頭一臉的汗。綠萼問道:“什么事急成這樣?”

    小錢氣喘吁吁道:“啟稟君侯,信王來了。”

    綠萼翻起白眼:“真是掃興?!?/br>
    哭過了,心思反而沉敏,于是扶著小錢的右臂登車,一面道:“總是要應(yīng)付他的,快些回去吧?!?/br>
    天黑了,興隆里靜悄悄的,門前只有李威一人提著燈立在門口等我。鐵塔一般的身姿,腰下懸著小小一盞風(fēng)燈,雪夜里教人沒來由地覺得安定而溫暖。血雨腥風(fēng)吹熄了所有的燈光,這盞燈哪怕再冷再暗,亦令人向往不已。

    李威迎了上來,恭敬道:“王爺正在后面等著君侯?!?/br>
    我整一整衣裙釵環(huán),一徑向后堂來。室中早已燃了炭盆,一股暖香熏得人微微眩暈。高旸一身天青色常服,只以逍遙巾裹發(fā),甚是閑適。他站在桌前,一把一把翻看我收藏的火器。見我走了進(jìn)來,便笑道:“上一回我來,怎么沒見這些東西?”

    上一回高旸帶人來搜檢之前,我早有預(yù)備,將所有高思諺賞賜的物事裝入箱中,用蠟封上,裹以數(shù)層油布,沉入小花園的池底,再用石船壓上,所以沒有被搜出來。我自然不能對他說實(shí)話:“上一回殿下來的時候,這些物事都還在青州,也是近來才送回來的?!?/br>
    高旸把玩著閃閃發(fā)亮的小銀銃,笑道:“火器還真是有用?!?/br>
    高旸半路伏擊昌王,用了火器。這大約是他頭一回用火器作戰(zhàn),加之神機(jī)營右營已為他所用,所以甚是興奮。我笑道:“當(dāng)年太宗皇帝便是依靠這些火器攻下盛京的?!?/br>
    高旸將小銀銃放下,又舉起黑沉沉的雙管銃:“你便是用它打傷慧貴嬪的?”

    我答道:“是?!?/br>
    高旸笑道:“如此說來,我倒要多謝你沒有用它打斷我的腿。”

    我默然,接過雙管銃,用絨布擦拭了,裝入盒中。我不喜歡他碰這些火器。

    高旸在榻上坐著,也無異議,只管打量我的神色。忽然他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