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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其他小說 - 大明天下在線閱讀 - 【大明天下】(77)

【大明天下】(77)

    作者:hui329

    28/4/27

    字數(shù):15422

    【第七十七章巧算計勝券在握失先機雨覆云翻】

    月掛中天,皎潔如珪。

    百里奔立在院中,面沉如水。

    「給我殺?。?!」

    聲嘶力竭,無人稍動。

    丁壽掏了掏耳朵,「眾位,百里大人嗓子都喊啞了,哥幾個給個面子應一

    聲啊?!?/br>
    眾人哄笑,一名千戶官越眾而出,微微施禮道:「卑職楊玉,斗膽請問上

    官,誅殺丁帥可有明旨?」

    百里奔陰沉著臉道:「本官有調(diào)兵虎符,便是明證?!?/br>
    「石大人已然被害,死無對證,這兵符如何到得您手,可否明示?」楊玉

    追問道。

    「言之有理?!苟圻B連點頭,沖著百里奔道:「百里大人,也是巧了,

    今夜當值的殿廷衛(wèi)士官校多是曾隨丁某在海東出生入死過的,您這紅口白牙讓

    他們對我刀兵相向,怕是不易?!?/br>
    百里奔冷笑一聲,「丁大人果然是有備而來。」

    「我還是小瞧了百里大人的手段,竟然對石大人下了殺手,唉!」丁壽搖

    頭嘆息。

    「說本官殺了石文義,有何證據(jù)?」百里奔抱臂而立,揚著下巴道。

    一聲慘叫,張彪突然倒地,背心處插著一把匕首,直沒入柄。

    錢寧緊握一只短匕,寒光閃閃,迅揮疾刺,身邊的幾名百里奔心腹痛呼栽

    倒。

    「錢寧!」百里奔厲喝一聲,震天鐵筆一招「朱筆點冊」,直插錢寧。

    錢寧急急貼地一滾,離開圈外,身后殿廷衛(wèi)士隊列倏忽一分,錢寧一個倒

    翻,落入人群中,隨后眾衛(wèi)士列隊合一,將錢寧隱入其中。

    錢寧人雖不見,聲音還是清晰傳出,「百里奔謀害石大人,我便是人證?!?/br>
    「錢寧,你個卑鄙小人!」百里奔沖著人群大罵,疾沖上前。

    「刷」的一聲,前排衛(wèi)士長刀高舉,如林揮出。

    百里奔鑌鐵判官筆在一柄長刀刀尖上一點,借勢躍起。

    二排衛(wèi)士半蹲身軀,三排甲兵鐵靴踩住前排肩頭,忽地齊躍,揮刀劈砍。

    百里奔人在半空,無處借力,眼看前方密集刀叢撲面而來,避無可避,轉(zhuǎn)

    眼間便要碎尸萬段,忽覺身子一輕,隨即一痛,整個人被拋摔到了院中。

    「嘩」「嘩」兩聲,三排衛(wèi)士落地,成為首排,原本排甲兵退后,變

    為二排,仍是如墻而立,不動如山。

    「單槍匹馬直沖軍陣,你是真傻還是假傻?」丁壽皺眉看著被摔得七葷八

    素的百里奔。

    百里奔掙扎著站起來,瞪著血紅的眼睛狠狠道:「你為何不讓我死?」

    「你的命很值錢?!苟厶谷?,實話實說:「二爺和翁泰北做了筆交易,

    他出價很誘人,我拒絕不了?!?/br>
    「翁師叔出賣了我?」百里奔不可置信,也不愿相信。

    「百里兄,你未免太自信了。」丁壽戲謔道,不由回憶起與翁泰北晤面的

    情景……

    ***   ?。   。   。?/br>
    北鎮(zhèn)撫司,詔獄。

    柵欄內(nèi),翁泰北席地而坐,泰然自若。

    柵欄外,丁壽背靠交椅,悠然自得。

    「老夫如今已是沒牙的老虎,丁大人何須如此忌諱?」翁泰北笑問。

    「翁大人乃一時人杰,如今雖是盤龍臥虎,但只要風云際會,轉(zhuǎn)瞬間便可

    虎躍龍驤,小心點并無大錯?!?/br>
    「更何況……」丁壽愜意地翹起二郎腿,一副小人得志的嘴臉,「這樣可

    提醒在下,為官為人小心謹慎,千萬不要落得您老這般下場?!?/br>
    「說得好?!刮烫┍睕]有動怒,反而連連點頭,「老夫一時不慎,敗走麥

    城,活該龍困淺灘,虎落平陽。」

    丁壽今日養(yǎng)氣功夫也是不錯,對被比作蝦犬不以為意,悠悠道:「翁大人

    著人喚在下來,該不是就為逞幾句口舌之快吧?!?/br>
    「自然不是,老夫想與丁大人做一筆交易?!?/br>
    「貴翁婿身陷囹圄,自身難保,令嬡寄居鏢局,惶惶不可終日,晚輩想不

    出您還有何本錢交易?!?/br>
    仿佛想起什么,丁壽又繼續(xù)道:「若事關(guān)閣下那位同門晚輩百里奔的小算

    盤,就更不須提了?!?/br>
    翁泰北面露驚色,不是驚訝丁壽洞悉百里奔計劃,而是奇怪另一件事,「

    你如何知道老夫與百里奔的關(guān)系?」

    翁泰北執(zhí)掌錦衣衛(wèi),向以鐵面無私著稱,雖引百里奔入仕,卻從未對任何

    人提及二人師出同門,連自家女兒都不曉得的事,這小子從何得知。

    「功夫啊?!苟鄣靡庖恍?,「百里奔所學是昆侖派的震天鐵筆,您老在

    云家莊搶奪翡翠娃娃時的身法,不正是昆侖派絕學」云龍三折「么……」

    「云龍三折」乃是昆侖派不傳之秘,即便本門練成者也是不多,更遑論江

    湖上見過的人,更是少之又少,因其盤旋而上的身形像極了武當梯云縱,當日

    情勢危急,翁泰北施展而出,便是以青城掌門長春子的閱歷,也看走了眼,不

    想?yún)s全落到了丁壽眼中。

    「年紀輕輕便有如此眼界,丁大人究系出自哪位高人門下,老夫真有些好

    奇了?!?/br>
    丁壽擺了擺手,「這與今日的話題無關(guān),司禮監(jiān)那幫孫子憋著壞給爺們設(shè)

    套,翁大人若無別事,在下便告辭了?!?/br>
    話畢丁壽便起身欲走,待翁泰北說了一句話又乖乖坐下。

    ***    ***   ?。   。?/br>
    想著自己被翁泰北吃得死死的,丁壽心中也是有些不甘,看著被圍場中的

    百里奔,丁壽朗聲道:「百里兄,棄刃服輸,丁某保你平安無事?!?/br>
    百里奔貌似不信,「此言當真?某家今夜可是犯了滔天重罪。」

    「翁泰北出了大價錢換你的命,」丁壽長出一口氣,有些無奈,「你若死

    了,丁某不好交待,只得盡力保全了?!?/br>
    百里奔一抱拳,帶著幾分嘲弄道:「如此某家謝過丁大人了?!?/br>
    「各取所需,不必客氣?!苟鄣?。

    「從小到大,無論闖出什么禍事,師叔總是替我消弭,只以為這次可以回

    報他老人家萬一,不想最后還是……」百里奔聲音漸小,頭越垂越低,似是陷

    入了對往事的追憶之中。

    丁壽卻等不及了,「百里兄,今夜事情還有不少,丁某沒多少時間耽擱?!?/br>
    百里奔霍然抬首,面帶慘笑,「下官不勞丁大人開脫,就此別過。」

    仰天高呼一聲,「曲兄,小弟與你賠罪了?!拱倮锉艰\鐵判官筆倏忽倒轉(zhuǎn),

    瞬時間透胸而過。

    丁壽身形一晃,趕至近前,百里奔已然魂飛渺渺,回天乏術(shù)。

    是條漢子,可這不是給二爺出難題么,翁泰北那邊該如何交代,丁壽感覺

    這糟心事一件趕著一件。

    「大人,卑職等人該如何做?」楊玉湊上前道。

    「老楊,今日事多虧你了。」丁壽放下心事,展顏笑道。

    「大人言重,您有萬歲御賜金牌,代天行令,卑職等不過分內(nèi)事耳?!箺?/br>
    玉躬身回道,隨即湊上前低聲:「何況兄弟們多承大人厚賞,海東之行才算沒

    白白辛苦,殿廷上下銘感五內(nèi)?!?/br>
    「有心了?!苟塾昧ε牧伺臈钣窦绨?,高聲道。

    「大人,還需我等做何事?」楊玉問道。

    丁壽從懷中取出數(shù)張銀票,向楊玉懷里一塞,道:「給弟兄們分分,今夜

    放假,都去尋樂子吧?!?/br>
    揣著銀票的楊玉有些遲疑,「今夜不需我等襄助……」

    丁壽擺了擺手,「回家睡覺,皇城里沒什么大事?!?/br>
    打發(fā)走了心中忐忑的楊玉等人,丁壽突然收了笑臉,冷聲道:「錢寧!」

    「卑職在。」錢寧疾步上前施禮。

    「石大人怎么死的?」丁壽逼視錢寧道。

    錢寧小心抬頭望了丁壽一眼,隨即快速低首,道:「石大人遭百里奔脅迫

    交出兵符,百里奔喪心病狂,殺人滅口?!?/br>
    「真的?」丁壽目如冷電,瞧得錢寧背脊冷汗淋淋。

    「千真萬確?!瑰X寧一口咬死,狠了狠心,繼續(xù)道:「卑職斗膽一言。」

    「說?!苟劾浜咭宦暋?/br>
    錢寧突然撩袍跪倒,「大人年方弱冠便執(zhí)掌北衙,今夜之后更將宏圖大展,

    石大人雖是才具平平,尸位素餐,畢竟他無大錯失,有他執(zhí)掌衛(wèi)事,大人您何

    時可得出頭,今日百里奔所為,實是為您老搬掉了一塊絆腳石?!?/br>
    「怕是也為你錢大人打開了一條通天之路吧。」丁壽笑著,頗有幾分嘲意。

    「卑職對大人赤膽忠心,天日可鑒?!瑰X寧以額觸地,久伏不起。

    丁壽沒有出聲,緩步走到錢寧身前。

    錢寧知曉,以丁壽之能,出手取他性命絕無逃脫之機,今日拿命一搏,生

    死對開,面上雖不露聲色,身上冷汗已透重衣。

    眼神緊緊盯著面前的粉底官靴,錢寧似已聽到自己心跳猶如重錘擂鼓,砰

    砰亂響。

    頭頂上突然發(fā)出一聲輕笑,「做得好,好生做?!?/br>
    「謝大人?!瑰X寧如蒙大赦,連磕三個響頭,才站起身來,夜風一吹,只

    覺兩腿發(fā)軟,恍如重生。

    丁壽望著夜空皎月,輕聲道:「本以為今夜不用死人,沒想到死的個

    便是我錦衣緹帥,世事難料啊……」

    ***   ?。   。   。?/br>
    四海居。

    藍布門簾挑起,一身白衣的白少川施施然而入。

    范亨驀地站起,急聲道:「大事可成?」

    「幸不辱命?!拱咨俅ㄔ频L輕道。

    「劉瑾殆矣?!狗逗嗯d奮不已,坐下舉杯又飲。

    「范公公何出此言?」白少川一副詫色。

    「怎么,劉瑾喝了你白老弟的茶還有命在?」范亨不解問道。

    「范公公說笑了,白某奉給督公之茶乃是親手烹制,用了數(shù)根長白老參,

    督公飲后只會龍精虎猛,長命百歲?!?/br>
    范亨倏然站起,「你,你竟然沒有下毒?」

    白少川折扇舒展,輕笑一聲,道:「對督公下毒?范公公,你是小瞧了督

    公呢,還是看輕了白某?!?/br>
    「不重要?!狗逗嗄樕F青,頗有幾分猙獰,「咱家對一個死人不會再思

    量了?!?/br>
    話音一落,范亨身子如狂風飆起,雙掌如雷霆般向白少川劈來。

    白少川一動不動,面上依舊風輕云淡。

    「嘩啦」「撲通」兩聲,電閃雷鳴般的聲勢戛然而止,范亨連酒桌也未越

    過,便摔了下去,裹著碎瓷酒水滾到地上。

    「督公曾言,范公公的神風霹靂掌獨步武林,白某不得不防。」白少川緩

    緩行至范亨身前,矮下身子,道:「毒自然是下了,不過下在這間房內(nèi)?!?/br>
    范亨死死盯著白少川,滿腔怒火似要將他燒成灰燼,偏偏渾身酸軟,提不

    上一絲力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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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vvv.с○Μ

    「這」醉春風「是夤夜專為公公調(diào)配,幾乎耗盡了白某花圃內(nèi)多年積攢的

    花粉草汁,所以……」白少川輕輕搖了搖食指,「您老別再白費氣力了。」

    范亨欲破口大罵,卻口不能張,只有狠狠怒視白少川,卻漸漸眼皮也沒了

    力氣,昏沉沉的睡了過去。

    「白三爺……」四海居老板有些害怕地立在屋門外。

    「無須擔心,這里不會出人命官司的?!拱咨俅ㄅど?,丹唇輕啟,「煩請

    老板為我尋副棋來,夜還很長……」

    ***   ?。   。   。?/br>
    乾清宮內(nèi)。

    朱厚照秉燭而坐,心緒不寧,雖說王岳回稟內(nèi)閣已然同意只是貶黜劉瑾等

    人去南京,可他總覺得將有大事發(fā)生。

    正在忐忑不定之際,小皇帝突聞一陣雜亂腳步聲,馬永成等人以劉瑾為首

    快步趨近,待一見朱厚照,便悲呼一聲「陛下」,一擁而上,環(huán)跪座前,連連

    叩頭,嚎啕不已。

    「老劉,你們快起來。」朱厚照見身邊服侍的奴婢們大放悲聲,心中也是

    不忍。

    魏彬牽著朱厚照袍子一角,哀嚎道:「奴婢服侍陛下多年,今后再也見不

    到陛下啦!」

    朱厚照連道不會,「朕已經(jīng)和內(nèi)閣幾位先生商量過了,你們只是貶黜留都

    ,待過了風頭,朕一定召你們回來?!?/br>
    「陛下,今夜奴婢等人便要碎磔喂狗了。」劉瑾眼中噙淚,悲聲道:「奴

    婢等死不足惜,望陛下保重龍體,勿為奴輩傷心?!?/br>
    「哪有此事?!怪旌裾栈羧粍尤荩鸽薏⑽聪轮?,遽出此言是何道理?」

    「王岳等人勾結(jié)外臣,今夜矯旨調(diào)兵便要除掉奴婢。」馬永成搶聲道。

    「奴輩怎會如此,今日為了你等之事老王還三進內(nèi)閣值房,頗為辛苦,想

    必是流言所致,勿要多心。」朱厚照很是不信王岳敢如此大膽。

    幾人相互對視,齊齊看向劉瑾,劉瑾語帶嗚咽,道:「陛下,王岳與奴婢

    等同侍陛下左右,其所進玩樂之物亦不在奴婢等之下,為何外臣僅欲害奴輩,

    而獨恕王岳?」

    「為何?」朱厚照也有些納悶,為什么劉瑾幾個這么招人恨,喊打喊殺的。

    「外臣交劾奴婢,皆是王岳主使,思之狗馬鷹犬,何損萬機,王岳等欲外

    結(jié)閣臣,內(nèi)制皇上,恐奴輩從中作梗,所以先發(fā)制人?!箘㈣谅暤溃骸竿踉?/br>
    輩造事生風,傾排異己,其情可見,望陛下明察?!?/br>
    「王岳也是東宮舊人,怎會如此?」朱厚照還是不愿相信。

    「陛下!」殿外一聲嚎叫,嚇得朱厚照一哆嗦,這是誰呀?

    一道人影如風掠過,竄進殿內(nèi),見到朱厚照便一撲而上,離著還有一丈多

    遠便跌步跪倒,呲溜一下用雙膝滑到了小皇帝身前,抱著朱厚照大腿痛哭流涕。

    劉瑾眼角肌rou不經(jīng)意地抖了一下。

    主要負責哭戲的魏彬目瞪口呆地看著來人把皇帝袍角搶了過去,用來擤了

    一把鼻涕。

    跪在后排的谷大用俯下身子,對身側(cè)的丘聚低聲道:「戲過了?!?/br>
    丘聚嘴角浮起一絲冷笑,一言不發(fā)。

    「丁壽?!你出什么事了?」朱厚照看清來人,驚訝問道。

    「臣蒙陛下垂意,驟得高位,日日夜夜只思奉君報國,若陛下有加罪之意,

    雷霆雨露俱是君恩,臣不敢置喙,請陛下明示臣罪,但求死個明白?!?/br>
    「誰要殺你了,怎么回事?」朱厚照驚道,怎么今夜都是說自己要被殺的。

    「錦衣衛(wèi)指揮同知百里奔,言司禮監(jiān)王岳傳圣諭,誅殺微臣,賴臣幸有武

    技傍身,僥脫性命,指揮使石文義已受其害,這些陛下竟不知情?」丁壽瞪大

    眼睛,不可思議道。

    「賊奴竟敢?」死了一個錦衣衛(wèi)指揮使,由不得朱厚照不信,咬牙切齒道:

    「內(nèi)閣眾臣俱是先帝遺臣,竟也與王岳沆瀣一氣,著實可恨!」

    「朝中重臣,亦多有驕橫不法之事,祖宗法度,內(nèi)外相制,便是此理,若

    司禮監(jiān)得人,遇事裁制,左班官怎敢如此?」劉瑾道。

    朱厚照緊握雙拳,不發(fā)一言。

    劉瑾等再次跪下叩首,「奴婢等死不足惜,只怕從此以后眾大臣勾連內(nèi)廷

    ,太阿倒持,挾制皇上,君不君,臣不臣,陛下欲一快意事亦不可得。」

    朱厚照胸口劇烈起伏,還是不說話。

    丁壽眼珠一轉(zhuǎn),「陛下,可記得與微臣初次相遇之時……」

    突然轉(zhuǎn)變的話題,終于引起了小皇帝注意,遲疑道:「可是書場聽《西游

    記平話》那次么?」

    「正是。」丁壽點首,道:「當年的孫猴子技不如人,只有乖乖歸順服帖

    ,而今陛下卻有兩條路可選,是奮力一搏做一個無憂無慮自在逍遙的齊天大圣

    ,還是唯唯諾諾做一個被高高供起泥雕木塑的斗戰(zhàn)勝佛呢?」

    丁壽所言很是不敬,朱厚照也沒有惱怒,只是站起身來,一個人默默走出

    了乾清宮。

    「劉公公,怎么辦?」幾人圍了上來急切問道。

    劉瑾整了整衣袍,沉聲道:「火候差不多了,你們隔絕內(nèi)外,萬不能讓司

    禮監(jiān)的人得到這邊消息,壽哥兒,隨我服侍皇上?!?/br>
    年紀輕輕的朱厚照傴僂著身子,孤孤單單地走進了乾清宮東側(cè)的奉先殿—

    —大明皇帝家廟,歷代祖宗祭祀之處。

    劉瑾與丁壽步入時,朱厚照正跪在弘治皇帝牌位之前,口中默默禱祝。

    「陛下」、「陛下」,二人同時出聲。

    「小的時候,父皇經(jīng)常帶著我扮作百姓,出宮夜游,老劉還記得吧?」朱

    厚照背對著二人,卻能感受到話中帶著笑意。

    劉瑾面上也浮起笑容,「如何不記得,有幾次還是老奴陪著的。」

    「身在天家,民間百姓的尋常天倫之樂,亦是奢望。」朱厚照聲音漸漸轉(zhuǎn)

    冷,「一次回宮的時候,經(jīng)過六科廊,父皇小心翼翼,還叮囑我不要大聲……」

    「我問父皇為什么,父皇說六科廊內(nèi)有人當值,若被看見就不妙了……」

    「我不懂,既然他們是臣子,為何還不敢見他們,父皇說……」朱厚照的

    聲音里已經(jīng)沒有一絲暖意,「今夜見了我們,明日就會有糾劾的奏疏送到面前

    ……」

    「這就是大明天子,竟然過得如此小心翼翼,如履薄冰……」朱厚照開始

    冷笑,「朕即位之初,也想如父皇所期望的一般,做一個仁德之君,圣君楷模

    ,對著臣子一步步退讓,退到而今,他們已然開始矯旨了……」

    朱厚照忽地轉(zhuǎn)過身來,面容陰沉,「朕是一國之君,萬民之主,若是圣明

    天子要用任人擺布為代價,朕寧可不做這個皇帝……」

    劉瑾與丁壽對視一眼,齊齊跪倒:「請吾皇宸衷速斷,免致掣肘!!」

    ***    ***   ?。   。?/br>
    四海居,雅間內(nèi)。

    孤燈,殘棋。

    白少川潔白修長的手指拈著一枚黑子,秀眉微顰,頗有些舉棋不定。

    丁壽挑簾而入。

    「丁兄來得正好,這一子該落何處?」白少川展顏,延請丁壽入座。

    丁壽拿起一枚黑子,隨手而落。

    「你這是無理棋呀?!拱咨俅ǘ嗽斊灞P,連連搖首。

    「今夜本就是一盤亂棋,管他有理無理,能勝即可?!苟郾揪褪浅羝搴t

    子,一派胡攪蠻纏。

    「言之有理?!拱咨俅▍s是氣度雍容,如玉如竹,反隨聲附和,讓本來搗

    亂的丁壽無計可施。

    掃了一眼地上的范亨,丁壽道:「他還沒死?」

    白少川微笑點頭。

    一碗酒水潑在了司禮監(jiān)首席秉筆太監(jiān)范亨頭上,范亨慢悠悠睜開了眼睛,

    一張欠扁的臉浮現(xiàn)在眼前。

    「范公公好,范公公辛苦了?!苟坌θ菡鎿?,握著范亨的手還表示慰問

    的拍了幾下。

    急怒攻心,白眼一翻,范亨立馬氣厥了過去。

    丁壽無奈起身,埋怨著白少川,「不是說他沒事么?」

    白少川輕輕提子,無奈道:「你若再來這么幾次,他怕是真的有事。」

    「那我怎么問話?」

    「無須問?!拱咨俅ㄖ钢郎弦恢恢裢?,「已經(jīng)搜出來了?!?/br>
    ***   ?。   。   。?/br>
    司禮監(jiān)。

    王岳等幾人也有些焦灼不安。

    「什么時辰了,還沒消息么?」李榮道。

    「應該不會出岔子,再等等吧?!勾髁x安慰道。

    「來了來了,范公公那邊發(fā)了焰火訊號,劉瑾死了?!剐熘桥d沖沖地跑了

    進來。

    「好。」王岳興奮地站起身來,對著三人道:「你們按照計劃,馬上通知

    各方人馬,務必做得干凈隱秘。」

    三人自是明白王岳話中的意思,點頭明了,各自帶著手下親隨,匆匆而去。

    「可惜了,劉瑾,你原本個人才?!谷巳ノ菘眨踉镭撌侄?,喟然輕嘆。

    ***   ?。   。   。?/br>
    月冷星殘。

    李榮帶著幾名心腹匆匆繞過文華殿,再過了前方小橋,便是東華門所在。

    本來行色匆匆的李榮忽地站住,面上露出疑惑之色。

    小橋之上,一椅一人。

    李榮注視著安坐椅上不住咳嗽的老人,緩步上前,「高公公?」

    高鳳整個身子都倚在座下的黃花梨圈椅上,猛烈的咳嗽讓人感覺他隨時都

    可能斷氣。

    好不容易喘勻了氣息,高鳳沙啞道:「李公公,何苦做事太絕?」

    「按說這里沒您老什么事,可您平日實在和劉瑾他們走得太近,說不得只

    好委屈您了?!估顦s哂然。

    自己生死不過被人隨意決定,高鳳也沒發(fā)怒,只是不住掩唇咳嗽,斷斷續(xù)

    續(xù)說道:「何苦如此……何苦如此……」

    「今夜大局底定,您老也不必為難,既然在這遇見了,也是有緣,咱家保

    您老平安如何?!估顦s道。

    「倒要謝過李公公活命之恩咯。」高鳳干笑道。

    「不必客氣?!估顦s已覺出不對,為免夜長夢多,不再廢話,對身邊人下

    令道:「服侍高公公?!?/br>
    這幾個親隨干兒子俯首聽命,齊齊向橋上沖去。

    李榮無奈地搖了搖頭,嘆息道:「何苦如此呀?!?/br>
    瞬時間,殿角屋檐,廊廡陰影處突然破空聲響,猶如厲鬼哭嚎,無數(shù)弩箭

    由暗處射向這幾人。

    李榮面色一變,「攝魂箭!」

    這些箭枝都是內(nèi)府兵仗局專門為東廠制作,箭發(fā)之際厲嘯之聲猶如鬼哭,

    擾人心神,既然東廠有埋伏在此,己方八成遭了算計。

    李榮想到此,不再耽擱,務必要擒下高鳳以做人質(zhì),或有脫身之機,身形

    一晃,疾向橋上沖去。

    雙袖一分,將兩側(cè)射來羽箭以內(nèi)力劈飛,腳下片刻不停,李榮縱身而起,

    如蒼鷹搏兔,向橋上高鳳抓去。

    高鳳混濁的眼珠中突然精芒四射,一按圈椅扶手,身子拔地而起,空中迎

    上李榮攻勢。

    「蓬蓬」聲音不絕,拳掌相交之勢驚人,只聞一聲厲喝,空中糾纏的兩道

    人影倏忽而分,落向兩邊。

    高鳳回落之處仍在圈椅之側(cè),單手一拍椅背,整個圈椅迅疾飛往橋下。

    椅子甫一落地,李榮的身子便斜斜墜下,「哐」的一聲,宛如李榮自己坐

    下一般,正正端端坐入椅中。

    椅中李榮兩眼緊閉,面如淡金,一聲不響。

    暗影中閃出數(shù)名東廠番子,領(lǐng)頭的正是子科掌班常九,向著高鳳躬身問道:

    「高公公……」

    DI阯ⅤⅤⅤ.с○Μ

    vvv.с○Μ

    高鳳擺了擺手,「帶他去見劉瑾吧。唉,何苦如此??!」

    唉聲嘆氣之中,高鳳弓著身子緩緩步下了小橋,獨自遠去。

    ***    ***   ?。   。?/br>
    西江米巷。

    長街靜寂,數(shù)人凌亂的腳步聲更加清晰。

    隨著轎子小跑的幾名太監(jiān),連聲催促轎夫:「快點,快點,咱們得速速趕

    到錦衣衛(wèi),百里奔這頭是撥,可別出了岔子。」

    幾名轎夫連連應聲,加快了腳步。

    一陣急促的琴音突兀響起,有如金鼓齊鳴,人喊馬嘶。

    「停轎?!罐I中人突然道。

    轎子落地,轎窗旁伺候的太監(jiān)將戴義小心扶了出來。

    另一個太監(jiān)討好道:「干爹,不知哪的冒失鬼敢在您老面前聒噪,兒子去

    料理了他。」

    戴義搖了搖頭,側(cè)耳傾聽。

    琴音忽地由高轉(zhuǎn)低,漸趨平靜,零零落落。

    扶著戴義的太監(jiān)諂笑道:「想那人也不敢在干爹面前賣弄,咱們還是快快

    趕路要緊?!?/br>
    戴義露出一絲苦笑,「垓下伏兵俱至,殺機重重,還往哪里去?」

    「有……有埋伏?」小太監(jiān)悚然大驚,張目四顧,「在哪兒?有多少人?」

    「只此一人,便已盡夠?!勾髁x此時倒還笑得出來。

    「干爹知道來人是誰?」

    「能用瑤琴將一首琵琶大曲彈奏得如此動人肺腑,惹人遐思,

    天下間舍卻雷長音不做第二人想?!勾髁x面上全是贊賞之色。

    「東廠二鐺頭!」他的干兒子們卻沒有戴義般的養(yǎng)氣功夫,個個面如土色。

    「東廠有埋伏,我們怎么辦?」

    「咱們的算計漏了,干爹您得拿個主意呀!」

    戴義閉目凝思,張目道:「你們走吧?!?/br>
    「往哪兒走啊?」幾個干兒子哭喪著臉道。

    「哪里都行,就是別回宮里,王公公此局輸定了。」戴義沉聲道。

    「干爹,您老同我們一起走啊。」戴義的干兒子倒還有幾分性情。

    戴義搖頭,「我若要走,咱們一個都走不了?!?/br>
    「干爹……」幾個義子跪下乞求。

    「走吧,干爹這艘船沉了,沒必要再搭上你們?!勾髁x話語中透著蒼涼,

    循聲向琴音處而去。

    幾個干兒子狠狠磕了幾個頭,起身四散。

    一間小巷內(nèi),一身青衫的雷長音輕輕撥弄著膝上瑤琴。

    「雷兄好雅興?!勾髁x笑容滿面,一如在延禧寺?lián)崆倨奋憔跋蟆?/br>
    「長音謝過竹樓先生?!估组L音帶著幾分愧疚。

    「雷兄琴音示警,給那幾個孩子一線生機,該是在下向雷兄道謝才是?!?/br>
    戴義笑道。

    「謝先生沒有讓長音為難?!估组L音低首撫弄古琴,似不敢與戴義直視。

    「琴音如魂,曲透人心?!勾髁x依然在笑,「適才琴音在金戈鐵馬之中透

    著二分無奈,三分不忍,在下如斯同感,豈能教雷兄難做?!?/br>
    雷長音不語。

    「雷兄也勿要自責,戴某與那幾個孩子絕不是你的對手,垂死掙扎,非我

    所為?!?/br>
    雷長音不覺改了稱呼:「戴兄是在下的知音?!?/br>
    戴義哈哈大笑,「能得雷長音引為知己,此生足矣?!?/br>
    笑聲漸收,戴義道:「戴某還有不情之請,望雷兄應允?!?/br>
    雷長音道:「戴兄請講?!?/br>
    「今夜之后,戴某不知還有無機緣聆聽仙音,請雷兄為戴某試cao一曲,未

    知可行?」戴義眼神中盡是期盼。

    雷長音不答,十指挑勾抹按,一曲應手而出。

    「蘭之猗猗,揚揚其香。不采而佩,于蘭何傷?!勾髁x抱膝而坐,合拍高

    歌,無思無慮,其樂陶陶……

    ***   ?。   。   。?/br>
    御馬監(jiān)。

    張忠的面色被幽幽燭火映得忽明忽暗,更顯詭異。

    「張公公,這旨意咱家可是為你討來了?!剐熘鞘峙跻痪睃S綾圣旨,昂然

    而進,洋洋得意。

    原本毫無表情的臉上突然堆滿笑意,張忠起身作揖,道:「徐公公勿怪,

    苗公公不在此廂,在下雖說代管御馬監(jiān),畢竟名不正言不順,不得不謹慎些。」

    「明白,明白?!剐熘谴蠖鹊嘏牧伺膹堉壹绨?,「你的功勞,王公公那里

    都記得,今夜之后,那個」代「字便該去掉咯。」

    「那就要靠王公公還有徐公公您栽培了。」張忠阿諛著塞過去一張銀票。

    「喲,這是作甚,不是見外么?!剐熘抢夏樕暇栈ň`放,由著張忠將銀票

    塞入懷里,才慢悠悠道:「好說好說,過幾年,便是進司禮監(jiān)也是一句話的事?!?/br>
    「一切拜托您老了?!箯堉疑钍┮欢Y,有些為難道:「徐公公也別嫌小的

    多事,這圣旨能否借過一觀……」

    「你呀……」徐智沒好氣道:「就是個老鼠膽子,咱家還能拿份假圣旨誆

    你不成?!?/br>
    看著張忠面上訕訕,剛剛拿人手短的徐智也抹不過面子,將圣旨往他手里

    一塞,「看便看了,快些還與咱家,這可不能有閃失?!?/br>
    「那是自然?!箯堉译p手接過圣旨,打開細看。

    徐智百無聊賴,踱步到了院內(nèi),看著盔明甲亮的御馬監(jiān)勇士,連連點頭,

    「果然不愧天子扈從,軍威雄壯?!?/br>
    點著前排一個身穿鎖子甲的高大將領(lǐng),徐智問道:「猴崽子,你是領(lǐng)頭的?」

    那人施了個軍禮,回道:「是?!?/br>
    「一會兒多賣力氣,少不得你的好處?!剐旃€不忘拉攏一番,「叫什

    么名字,先在咱家這掛個號?!?/br>
    那個高大將軍面上浮起一絲與忠厚面容不符的狡黠,「卑職桂勇,現(xiàn)領(lǐng)騰

    驤左衛(wèi)指揮使一職。」

    「桂勇,好名字,怎么有些耳熟……」徐智回味著這個名字,卻想不起來

    哪里聽過。

    「標下以前在宣府當差。」桂勇提醒道。

    徐智恍然想起,「對了,你是那個坑了車霆的小子……」

    徐智驀然驚覺,這小子該是苗逵的人,和東廠劉瑾和丁壽也有些不清不楚

    的關(guān)系,扭身看向張忠,「怎么回事?」

    面對徐智質(zhì)疑,張忠一反方才唯唯諾諾的模樣,「還能怎么回事,徐公公

    ,你們司禮監(jiān)都是豬腦子,明知道苗公公與朝中那幫大頭巾不對付,還能把主

    意打到御馬監(jiān)……」

    晃了晃手中圣旨,張忠繼續(xù)道:「連假傳圣旨這種事都干得出來,你們都

    吃了狗膽啦?」

    徐智氣得直哆嗦,翹著蘭花指對著張忠道:「你敢詐我?」

    張忠嗤笑一聲,不屑回答,命令道:「小的們,動手,記得把那張銀票給

    爺們?nèi)』貋?。?/br>
    眾人轟然稱是,刀鋒出鞘,冷若冰霜。

    徐智忽地一聲大喝,足尖一點地,整個身子如流星般向張忠撲去。

    張忠腳下一滑,向后飄開數(shù)尺,避開徐智攻勢。

    徐智腳下不停,兩只寬大衣袖鼓風而前,聲勢不凡。

    張忠連退數(shù)步,逼至墻角,退無可退,高聲叫道:「快來人?!?/br>
    「誰也救不了你。」徐智獰笑道:「把圣旨交回來?!挂恢皇直酆龅乇q,

    直抓張忠頂門。

    一道人影如鬼魅般斜掠而出,寒光一閃,徐智一聲驚叫,倏忽而退。

    左臂寬大衣袖齊肘而斷,露出一截枯瘦手臂,徐智心有余悸看著眼前人,

    恨聲道:「羅祥?!?/br>
    羅祥也不答話,猱身而上,手中巴掌大的新月彎刀明光閃閃,切、劈、斬

    、批、剞、剜、剔,只一瞬間便幻化出無數(shù)刀影。

    徐智身后院外大軍虎視眈眈,他無處可退,暴喝一聲,也是拳腳相迎,電

    光火石間攻出數(shù)十招。

    張忠縮在墻角,看著兩道人影糾纏一處,呼喝聲不停,也看不出誰勝誰負,

    不由暗暗心焦。

    桂勇等人守在屋外,雖人數(shù)眾多,卻無處插手,只得嚴陣以待,以備萬一。

    張忠忽覺臉上一疼,伸手一摸,卻是一滴鮮血,「我受傷了!」張忠心驚,

    又摸了一把,卻什么也沒摸到。

    再看桂勇等人也往外退了幾步,屋內(nèi)纏斗的二人處不住有血花碎rou四散飛

    出,整個房間已是血跡斑斕,望之可怖。

    一聲痛呼,徐智疾退,面色蒼白,被割去衣袖的左臂血流如注,赫然少了

    半截前臂。

    地上殘存的徐智左手只剩下一截白骨,即便從業(yè)多年的屠戶庖廚也無法剔

    得如此干凈。

    羅祥伸出血紅舌頭,將彎刀上碎rou血沫舔舐干凈,陰測測地望著徐智,「

    徐公公,可還要再打一場?」

    徐智身子發(fā)抖,連退數(shù)步,顫聲道:「你……你不是人,快,快帶我走,

    帶我走!」

    后面的幾句話是對桂勇等人嘶喊,桂勇?lián)]了揮手,自有軍士上前給徐智上

    了鐐銬,包扎傷口。

    徐智沒有絲毫反抗之意,待被押出御馬監(jiān),再也看不見羅祥那張rou臉,反

    而長出一口氣,如釋重負,有劫后余生之感。

    DI阯ⅤⅤⅤ.с○Μ

    vvv.с○Μ

    ***    ***   ?。   。?/br>
    都督府。

    華燈高舉,酒宴闌珊。

    張懋舉著酒杯,聲若洪鐘地對著許寧道:「本兵大人,本爵再敬你一杯。」

    「老國公何必客氣,下官愧領(lǐng)。」許進客套著滿飲杯中酒。

    張懋陪飲一杯,將酒杯放下,道:「此番賴得諸位謀劃,為郭老弟出了這

    口怨氣,這份人情老夫記下了?!?/br>
    「老國公言重,那丁壽小兒囂張跋扈,文臣武將俱受其害,老夫與晦庵等

    不過是順應民意,以清君側(cè)而已。」許進道。

    張懋咧嘴大笑,「一樣的事到了你們嘴里,偏能說出別樣道理來,這就是

    學問啊。」

    言罷張懋轉(zhuǎn)身對著身側(cè)一個高瘦老者,道:「老弟,勛兒的婚事何時辦?。俊?/br>
    武定侯郭良面色蠟黃,一副病容,聞言笑答:「此番事了,便與駱家商定

    日子,犬子大婚之日,少不得請老哥哥與許本兵添份熱鬧。」

    「那是自然?!箖扇舜鸬?。

    三人觥籌交錯,又是一番痛飲。

    「天色不早,怎地宮里還沒有消息傳來?!构纪慌詴r香,憂心說道:

    「莫要出了變故?!?/br>
    「你老弟就是心思太重,這般天羅地網(wǎng),他劉瑾怎么翻身,許本兵以為如

    何?」張懋問另一側(cè)的許進。

    許進點頭稱是。

    此時一名小校來至廊下,「稟國公,宮內(nèi)有人來?!?/br>
    張懋兩掌一擊,「說什么來著,說曹cao曹cao到,來的是司禮監(jiān)哪位公公?」

    小校猶豫一下,「來的是御用監(jiān)的張公公?!?/br>
    三人同時起身,「張永,怎么來的是他?」許進錯愕。

    「難道事機泄露,他來此做說客。」郭良思量道。

    張懋沉聲問道:「來了多少人?」

    「除他之外,還有兩名中使陪同。」小校稟道。

    「三個人便敢闖老夫這都督府,他們以為自己是銅頭鐵腦么!」張懋輕蔑

    說道,「來人!」

    「標下在?!估认聨У豆俟眍I(lǐng)命。

    「安排三百精兵埋伏廊下,待老夫摔杯為號,便把來人與我砍成rou泥?!?/br>
    張懋冷聲道。

    「老哥何必cao之過切?」郭良勸道。

    「既然自己跑上門來,老夫便替王岳省些麻煩?!箯堩疀_著許進道:「權(quán)

    作老夫的人頭狀了,本兵以為如何?」

    這老兒八成是雜書話本看得太多,又是摔杯為號又是人頭狀的,許進腹誹,

    面上還是笑道:「所言甚是,只是何必勞神相見,直接將來人斬了便是?!?/br>
    「寡飲無味,聽聽張永說辭,聊以佐酒,豈不正好?!箯堩靡獯笮?。

    不多時,張永幾人被帶到堂前。

    「來者何人?」張懋擺足了派頭,斜睨堂下,等著張永伏低做小的乞憐之

    態(tài)。

    「咱家張永,與國公乃是舊識,看來英國公真是老邁年高,認不清人,做

    不得事了。」張永淡然道。

    「張永,睜開眼瞧瞧,這里是都督府,不是你管事的乾清宮,由不得你放

    肆?!箯堩陌付稹?/br>
    「這么說,國公自以為這都督府要比萬歲爺?shù)那鍖m規(guī)矩還要大了?!箯?/br>
    永反唇相譏。

    「你……」張懋語塞。

    「張公公來此不會只為逞這一時口舌之快吧。」許進瞇著眼睛,輕捋須髯

    道。

    「自是不會,咱家沒那閑工夫?!箯堄罀吡艘谎酃迹腹顮斠苍?,那

    是最好,省得咱家多費一番功夫。」

    「圣上手諭。」張永從袖中取出一道黃綾高聲道。

    幾人驚坐而起,張永也沒給他們多余的反應之機,朗聲誦道:「敕命御用

    監(jiān)太監(jiān)張永提督京營兼掌五軍營,魏彬進司禮監(jiān),掌三千營,欽此?!?/br>
    突然有老年下崗危機的三人面面相覷,對此變化有些應接不暇,張懋怒喝

    一聲,「大膽張永,竟敢假傳圣旨,來人啊……」舉手便將手中酒杯摔了下去。

    一道人影彷如一縷輕煙般從張懋等人案前一晃而過,三人還未看清如何,

    那人已回到在張永身側(cè),仿佛從未動過,除了手中突然多出的一柄長劍。

    一柄三尺薄刃的細窄長劍,恍如一根細柳顫顫巍巍,劍尖前托著一杯酒盞,

    其中酒水尚有大半。

    許進細細打量著宦官打扮的持劍之人,「柳無三?」

    劉瑾巡視京營,與許進打過照面,許進對這個永遠默不出聲立在劉瑾身后

    的男子有些印象。

    「本兵好眼力。」張永冷笑,「劉公公知道這都督府是龍?zhí)痘ue,特將柳

    大鐺頭借咱家一用,他的本事諸位當見過了?!?/br>
    「你以為憑這么一個人就能保得了平安?」張懋譏笑。

    張永搖頭,「柳大鐺頭不是來保我的,是來保您幾位的。」

    「我們?」三人俱是不解。

    「只要諸位今夜按兵不動,劉公公也無意與幾位為敵?!箯堄垒p笑一聲,

    「倘若幾位執(zhí)意抗旨,少不得要柳大鐺頭辛苦一下了?!?/br>
    「老夫這都督府精兵云集,一聲令下,你們頃刻間便成rou泥。」張懋冷哼

    一聲道。

    柳無三舉劍姿勢一動未動,此時乜斜著三人,「柳無三化為rou泥之前,三

    位貴人必先血濺五步?!?/br>
    聲音平靜無波,仿佛在陳述一件誰都認可的事實。

    郭良與許進對視一眼,從適才柳無三接杯的身法來看,知他所言不虛。

    張懋卻是姜桂之性,老而彌堅,聞言大怒,「你敢威脅老夫?」

    「試試看?!沽鵁o三垂眉低目,仿佛對著二位超品公侯與一位二品大員看

    都懶得看上一眼。

    如此輕蔑之態(tài)將張懋氣得七竅生煙,暴怒大喝:「少來這套,老夫行伍出

    身,何懼一死,來人……」

    話未說完,張懋便被人死死按住,令英國公氣急的是,按住他的人正是身

    邊的二人。

    「老國公,休要魯莽造次?!乖S進雖說文官出身,這手勁一點不差。

    「是啊,老哥哥,一切從長計議,以大局為重?!构顮敶藭r沒有半點病

    容,一雙枯瘦手掌有如鐵鉗般死死扣住張懋雙肩。

    兩人按手的按手,捂嘴的捂嘴,將個英國公整治得動彈不得。

    「你,你們……」張懋氣急敗壞,老子為了誰啊,對劉瑾他們九個喊打喊

    殺的是誰,跑我府上嚎喪說自己兒子被欺負了的是誰,怎么成了我不識大體,

    魯莽造次了。

    越想越氣,一口氣沒接上來,張懋眼睛一閉,暈了過去。

    待許、郭二人探探鼻息,發(fā)現(xiàn)張懋只是暈厥過去,便松了口氣,不再搭理

    于他,轉(zhuǎn)身看向了在堂下看戲的張永。

    「識時務者為俊杰,咱家借花獻佛,敬二位貴人一杯?!箯堄烙闪鵁o三那

    柄軟劍上端起酒杯,一飲而盡。

    二人無奈陪飲,許進還懷著一絲僥幸,問道:「敢問張公公,既然改由你

    提督京營,那劉瑾何處?」

    張永笑道:「國朝慣例,掌司禮監(jiān)者不得提督兵務,劉公公既卸了這邊差

    事,自然是蒙圣恩,入主司禮監(jiān)咯。」

    ***   ?。   。   。?/br>
    司禮監(jiān),靠榻假寐的王岳突然睜開眼睛。

    三批人馬派出,怎的皇城內(nèi)還如此安靜,王岳隱隱覺出不對。

    「來人……」王岳覺得有必要再派人去東廠那里探探消息。

    無人應聲。

    DI阯ⅤⅤⅤ.с○Μ

    vvv.с○Μ

    王岳大惱,「一幫猴崽子,都去哪里偷懶了?」

    「行了,王公公,別再耍威風了?!?/br>
    馬永成、魏彬、丘聚、谷大用四人魚貫而入。

    「你們還沒死?」王岳瞪著幾人,雖說心里預感不妙,待幾人真的出現(xiàn),

    還是有些震驚。

    「不但沒死,活得還好?!构却笥眯Σ[瞇道。

    「托王公公的福,爺們還高升進了司禮監(jiān)。」魏彬有些小人得志的模樣。

    「咱家一定好好報答司禮監(jiān)幾位爺?shù)囊环嘈摹!柜R永成全是怨毒之色。

    「束手就擒?!骨鹁劭囍槺某鏊膫€字。

    「就憑你們?」王岳一副鄙夷之色。

    馬永成尖聲叫道:「王岳,別不識好歹,此時還敢小瞧咱家,大家并肩料

    理了他?!?/br>
    喊得雖響,馬永成卻一步不前。

    丘聚不聲不響,一記陰風掌無聲無息,隨手拍出。

    「得罪了?!构却笥萌允敲鎺σ?,兩手如山般推出,暗勁洶涌。

    魏彬身子一矮,十指猶如利爪,扣向王岳腳踝。

    馬永成也不再耽擱,輕呼一聲,身如大鳥,一記凌厲掌風罩向王岳頂門。

    王岳面對四路夾攻,不慌不忙,電閃騰挪間只見殘影晃動,只聽拳掌交擊

    之聲不絕,勁氣四散。

    「啪啪」幾聲脆響,房內(nèi)瓷器經(jīng)受不住五人交手時溢散的激蕩內(nèi)力,化為

    齏粉,碎瓷粉屑漫天飛揚。

    突然王岳一個暴喝,隨即數(shù)聲悶哼,人影驟分,王岳已在房門處立定。

    丘聚等四人站立不穩(wěn),額頭細汗密布,微微氣喘。

    「羅剎大手?。 构却笥梦嬷蛔∑鸱男乜隗@呼道,再無一絲笑容。

    「還算識貨。」王岳不再多話,昂首闊步出了房門。

    丘聚調(diào)息氣穩(wěn),冷聲道:「追?!?/br>
    馬永成面帶懼色,「怕是奈何他不得?!?/br>
    丘聚眼光一凝,盯得馬永成心虛低頭。

    「不用追了,我們四個不是他的對手?!构却笥寐朴频溃骸缸杂腥藢Ω?/br>
    他?!?/br>
    王岳施展身法,足不沾地般在宮內(nèi)巷道內(nèi)疾奔。

    事情泄露,王岳根本就不去想其他幾路會是如何,敗定了,此時他只想保

    住自己性命。

    天亮以前,與那人會面,未必沒有翻盤的機會,王岳打定主意,只要穿過

    這條夾道,便可繞過北中門,直抵北安門,屆時??諔{魚躍,天高任鳥飛,憑

    自己一身本領(lǐng),天下間何處去不得。

    「殺場兮血腥,

    戰(zhàn)馬兮悲鳴,

    問吾輩仇敵何時能殺得清?

    寶刀嗜血淋火星,

    人面桃花對朝紅……」

    甬巷盡頭,一人身披一領(lǐng)猩紅斗篷,手舞足蹈,引吭高歌。

    王岳步伐漸漸慢下,「劉瑾……」

    「破浪乘長風,

    醉飲無量海,

    笑談公侯夢,

    萬里長程助我此行,

    狂嘯一聲,貫長虹——」

    劉瑾擺足了架勢,一聲長音,歌收曲住。

    「劉公公好興致呀。」王岳暗暗運氣調(diào)息,彌補適才損失的內(nèi)力。

    「王公公覺得可還入耳?」劉瑾笑道。

    「早聞劉公公喜好吟詩唱曲,附庸風雅,今日一見——」王岳語含譏誚:

    「名不虛傳,在東廠實是屈才?!?/br>
    劉瑾也不惱,「咱家本是鐘鼓司出來的,教坊供奉飲宴,不通音律豈不愧

    對萬歲爺?shù)耐懈?。?/br>
    話鋒一轉(zhuǎn),劉瑾又道:「倒是王公公你,吃著皇糧卻干些對不起皇上的事?!?/br>
    「咱家的事不勞劉公公費心?!雇踉赖馈?/br>
    劉瑾忽地輕嘆一聲,「王公公,咱家自問平日對你也算禮敬有加,何以有

    這么大的殺意?」

    王岳冷笑一聲,「自從先帝爺將東廠從咱家手里交到你手,咱們的梁子便

    已經(jīng)結(jié)下了。」

    劉瑾哦了一聲,道:「所以,你便勾結(jié)劉文泰謀害先帝?!?/br>
    「劉瑾,咱也是先帝爺?shù)呐?,這弒君害主的勾當休想栽到咱家頭上?!?/br>
    王岳喝道。

    「如此最好,或許還可留下一條性命?!箘㈣咝?。

    「咱家只恨當年廷杖沒取了你的性命?!雇踉篮莺莸馈?/br>
    「而今也有機會?!箘㈣凰Χ放瘢p聲問道:「王公公可調(diào)息已畢?咱

    家可以再等等?!?/br>
    王岳面色一變,自己心思已被劉瑾猜透。

    「適才與谷大用等惡斗一場,王公公想必損耗不少內(nèi)力,咱家不欲占你這

    個便宜?!箘㈣獢偸值馈?/br>
    王岳面皮一陣青白,突然低嘯一聲,兔起鶻落,雙掌夾雜十三道暗勁,向

    劉瑾撲來。

    暗勁有陰有陽,縱橫交錯,甬道之內(nèi)仿佛刮起一陣旋風,而旋風的中心正

    是劉瑾所在。

    「好功夫。」劉瑾輕贊了一聲。

    邁步抬腿,空中串起七道殘影,不閃不避直直迎上王岳攻勢。

    「轟」的一聲巨響,空中兩道人影乍合驟分,虛影盡斂,劉瑾空中平行八

    步,倒飛而回,落到原地,還好整以暇撣了撣蟒袍。

    王岳落地不穩(wěn),踉踉蹌蹌又退了三四步,仰天栽倒,隨即便按地一躍而起,

    踏前兩步,「再來?!?/br>
    劉瑾不動。

    王岳全身突然一陣爆響,張口噴出一片血霧,三十六處大xue各有一道血箭

    竄出,瞬間化為了一個血人,癱倒于地。

    劉瑾輕嘆一聲,好像并無得勝的喜悅。

    腳步聲響,白少川由后趕至。

    「督公……」

    「小川啊,這陣子辛苦你了?!箘㈣ど?,漾起幾分笑意。

    「屬下不敢當。」白少川恭謹垂首道。

    「咱爺倆還見什么外。哦,對了,」劉瑾忽然想起什么,從袖中取出一個

    三寸錦盒,舒口氣道:「還好沒被王岳毀了,不然這老兒可是百死莫贖。」

    白少川難得露出驚喜之色,「督公還記得……」

    「傻孩子,你的生辰咱家何時忘過。」

    劉瑾抬首,望著夾道上空的一抹魚肚白,飽含深意道:「這一夜很長,好

    在天總算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