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天下】(里番3)蕩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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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hui329 28/11/18 字數(shù):18838 碧瓦凝月,紅燈高懸。 陳熊舊宅飛檐重閣,峻宇雕墻,煞是壯觀,朱漆大門前雙獅拱衛(wèi),門外磚 石漫地,平坦整齊。 郭氏二女來至門前,通報姓名,大門頓時敞開,二十余名使女仆役羅列兩 排,齊聲下拜:「恭迎二位姑娘。」 郭依云瓊鼻一皺,不屑道:「好大的排場?!?/br> 一名衣著整齊的錦衣衛(wèi)迎至門前,「在下見過二位姑娘?!?/br> 郭飛云斂衽還禮道:「官爺不必客氣,丁大人何在?」 「衛(wèi)帥有要事待辦,已離淮安?!?/br> 「什么?他請我們赴宴,卻又扔下人不管,擺的什么臭官架子!」感覺受 人輕視愚弄的郭二小姐大叫大喊,早先好不容易對丁二積攢出的那點好感蕩然 無存。 那名錦衣衛(wèi)碰過一個紫檀木匣,雙手呈上,「此乃衛(wèi)帥命小人轉(zhuǎn)交……」 不等他說完,郭依云已然不耐,「誰要他的什么勞什子,姐,我們走!」 「在下奉命行事,求二位姑娘勿要讓小人難辦?!?/br> 郭飛云拉住meimei,微微搖頭,半嗔半怨的眼神讓郭依云發(fā)作不得,只好陪 著jiejie打開了木匣。 匣內(nèi)有一疊文書,是此間房契和下人身契,另有幾張銀票和一封書信,信 封上寫著八字小楷:二位姑娘妝次玉啟。 兩女螓首湊在一處,拆信細看: 「二位姑娘淑覽:月色中天,清光如注,余本愿與芳駕花前品茗,奈何俗 事纏身,難以息肩,唯遺此憾,心中不免悒悒,此患得患失之心境或可令依云 展顏……」 「噗嗤」一樂,又怕被人發(fā)現(xiàn)般郭依云連忙又端正神情,繼續(xù)看下去。 「郭門罹禍,雖因白蓮妖人之故,官家亦難脫失察之咎,凡此種種,糾纏 甚多,華堂美宅,權(quán)作小補,以求心安,萬望哂納,芳駕既得棲身之所,他日 姊妹相聚,重敘天倫,亦有可期……」 「區(qū)區(qū)銀票,僅作家用;仆役數(shù)人,聊供驅(qū)策,望賢姊妹怡情養(yǎng)心,芳體 妝安,欣盼再會醉盞之時,紙短情長,不及贅述,伏惟珍重?!?/br> 一紙覽畢,郭依云抬首粲然道:「姐,看不出他平日嘻嘻哈哈的,倒也有 根人腸子……」 手握信箋,郭飛云神情復雜,嘿然不語,美目上不知何時已蒙上了一層水 霧。 *** ?。 。 。?/br> 南京,守備太監(jiān)石巖府第。 「在下與石大人分屬同僚,情同兄弟,本該一早前來拜會,無奈公務(wù)繁雜 ,延宕至今,還請石公公海涵。」 丁壽規(guī)規(guī)矩矩向石巖執(zhí)晚輩禮。 「丁大人客氣了,您是陛下御前紅人,咱家不敢當?!?/br> 石巖身子微傴,臉皮干瘦蠟黃,一副遲暮之態(tài),說完這句話便是一陣劇烈 咳嗽,呼呼氣喘。 「公公保重?!?/br> 石巖凄涼一笑,「黃葉不落青葉落,白發(fā)人送黑發(fā)人,石家就剩我這一把 老骨頭了,還有什么好保重的。」 看著丁壽尷尬的神色,石巖漠然道:「丁大人有何事不妨直說,咱家便是 老邁無用,公事該辦還是要辦的?!?/br> 一點脾氣沒有的丁壽急忙道:「本不該打擾公公靜養(yǎng),實在是茲事體大, 不得不勞煩您老……」 「漕銀是假的?」石巖拍案而起,不可置信。 「在下也未曾料到,若要說由各地匯聚的漕銀開始便是假的……」 「不可能?!故瘞r斷然道,「折色銀牽扯州府有司官吏甚多,若是解運之 初便是假的,這江南半壁早不是大明的了?!?/br> 老小子你真敢說,丁壽吐槽,面上還是笑道:「石公公所言甚是,故而在 下懷疑這貓膩出在運解之后,起送之前?!?/br> 「你是說戶部?」石巖混濁的小眼睛中閃過一絲光芒。 「在下人手不足,一時又摸不清留都的門道,斗膽請公公襄助?!?/br> 「有劉瑾的面子,這點小忙還是幫得上的。」石巖頷首,「三天之后給你 消息?!?/br> 「多謝公公了?!苟酃笆值乐x。 「咱家身子乏了,不便留客,丁大人請自便。」石巖說罷又咳嗽了幾聲。 「公公留步,在下告退?!?/br> 本就沒打算起身的石巖輕喚一聲,「石楠,替我送送丁大人。」 一名內(nèi)侍快步走了過來,「丁大人,請。」 老梆子,連茶都舍不得給一杯,丁壽腹誹,還是跟著這個叫石楠的小內(nèi)侍 離了守備衙門。 *** *** ?。 。?/br> 月掛東山,秦淮河波聲隱隱。 翠羽閣內(nèi)紅燈處處,香風陣陣,行院內(nèi)隨處可聞歌舞吹彈的靡靡之音。 大堂內(nèi)有許多散客,也是衣冠楚楚,倚紅偎翠,說笑無忌,只不過眼睛都 不時瞟向堂上高臺,似乎在等候著什么。 堂上二樓分置成數(shù)個雅軒,每個雅軒裝飾皆是富貴堂皇,門窗桌椅、案幾 屏風皆仿古制。壁上掛有幾軸金碧山水,軒外臨堂處都有一方小小露臺,露臺 兩面綠蔭覆蓋,盆景簇簇,看不清兩邊情景,便于軒內(nèi)客人獨處私談。 一間雅軒內(nèi),丁壽和魏國公府的小公子徐天賜相對小酌。 「申之,哥哥我還有一攤子事要辦,你有什么話就直說吧?!?/br> 這二位爺脾氣相投,同樣不著調(diào),上次便一見如故,這次丁壽說話也沒什 么顧忌。 徐天賜一反常態(tài),有些不好意思,「其實也沒什么,就是想請托南山兄幫 著尋個前程?!?/br> 「前程?」丁壽睜大了眼睛,「老弟喝醉了?」 徐天賜搖頭。 丁壽掰起了手指頭,「大明朝六個國公,黔國公世鎮(zhèn)云南,現(xiàn)在這位都不 是老國公的種,能襲公爵都是賺的;保國公而今才傳了兩代,能不能傳第三代 還得看運氣;如今同守備南京的成國公和北京的英國公,這都是靖難時才得的 世爵,老弟乃中山王之后,開國世襲魏國公,與北京的定國公一脈同宗,再有 仁孝皇后的情分,與當今萬歲是實打?qū)嵉挠H戚,還擔心什么前程!」 將滿朝國公數(shù)了個遍,至于那個被當成寵物養(yǎng)的衍圣公,丁二爺連提都懶 得提。 「哥哥誒,你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喲?!剐旃右荒樋嘞?,倒出滿腹苦 水。 「徐氏一門兩公,看著榮寵無比,架不住祖輩們不爭氣??!」徐天賜也真 是借著酒勁,什么話都敢說,「高祖輝祖公在靖難時便惡了太宗,要不是有祖 姑奶奶的面子,這一嗣怕是早沒了……」 「太爺爺那輩也是個不長心的,平日行止荒唐些,太宗爺也不忍治罪,可 進京覲見,連招呼都不打自個兒就跑回來了,這不是作死么,到頭來罷爵為民 ,幸得仁廟登基,才復了爵位,萬幸……」 「咱這邊好歹還有南京守備的差事,定國公那邊更別說了,一個比一個不 著調(diào),一個在太宗大喪期間飲酒作樂,連仁廟都看不下去了,被褫奪冠服歲祿 ;另一個就更別說了,瘋瘋癲癲的上街亂打人……」 丁壽知道徐天賜說的是兩年前才去世的定國公徐永寧,幫著分辨幾句,「 定國公也不是逢人便打,只打那些為非作歹的顯貴子弟……」 「說的就是啊,放著無權(quán)無勢的百姓不欺負,專挑有權(quán)有勢的打,正常人 誰能這么干??!」 好吧,你說的有道理,丁壽無語承認。 「瘋來瘋?cè)ク偝鍪铝税?,把皇帝制書都毀了,無職無權(quán)的閑住幾十年,這 一支短時間緩不過勁兒來,所以,小弟想著……」 丁壽急忙打斷道:「老弟,你的苦處我明白,但國朝以仁孝治國,長幼有 序,嫡庶有別,承嗣國公這事情上哥哥實在幫不上忙?!?/br> 徐天賜腦袋晃得和撥浪鼓一樣,「誰說要承嗣公爵了,家里老爺子養(yǎng)生有 道,襲爵四十來年了,又白又胖,腦門發(fā)亮,我能不能熬過他還兩說呢,死鬼 大哥反正已經(jīng)被熬死了,讓鵬舉那傻孩子接茬等吧,我可沒指望過?!?/br> 「那你說什么前程?」丁壽納悶。 「說的是錦衣衛(wèi)?!剐焯熨n沒好氣道,這哥哥看著挺聰明的,怎么是個榆 木腦袋。 「申之啊,錦衣衛(wèi)里多的是勛貴子弟,徐家乃大明武勛世家,你進錦 衣衛(wèi)是應(yīng)有之義,還用張一次嘴?」 「不是那幫光吃飯不干活的帶俸官,小弟是真想干出一番事來,將來含飴 弄孫時也有一番吹捧不是?!?/br> 看著徐天賜眼巴巴的熱切眼神,丁壽無奈道:「得嘞,這事交給哥哥我了 ,回京就向陛下奏稟,既然要弄,就來個徹底,干脆弄個實權(quán)世職,好傳諸子 孫?!?/br> 徐天賜大喜過望,「仗義,小弟敬兄長一杯?!?/br> 滿飲杯中酒,丁壽看了看露臺方向,「今晚這么熱鬧,什么情況?」 徐天賜臉上露出幾分壞笑,「丁兄來得巧,今日正是秦淮河花魁獻舞之日 ,若是機緣巧合,沒準還能成為入幕之賓?!?/br> 「能讓你老弟這般色授魂與,這女子怕不一般吧。」丁壽取笑道。 未等徐天賜答話,忽聽樓下響起一聲檀板,絲竹樂起,一時間大堂內(nèi)弦管 交織,悅耳非凡。 徐天賜微微一笑,舉臂延攬,與丁壽同行至露臺。 只見臺下舞池內(nèi)轉(zhuǎn)出一名盛裝打扮的美貌女子,體似琢玉,面如堆花,粉 紅蟬翼薄紗下,窈窕身段若隱若現(xiàn)。 女子手持兩根長長的翠色雉雞翎,輕挪蓮步,細腰搖曳,在樂工玉笛伴聲 中,會合節(jié)拍,翩翩起舞。 笛聲舒緩,遠見那女子笑顏微漾,如三春桃李,舞態(tài)婀娜,如風中柳條, 一舉一動嫵媚勾人。 眾多尋芳客人目眩神迷,眼珠只在女子豐盈身姿上打轉(zhuǎn)。 忽然間管繁弦急,樂聲急促,如倒海翻江,氣象磅礴,雄闊壯烈,女子嬌 柔身姿如狂風一般急速旋轉(zhuǎn),似一團霓霞閃灼明滅,一簇仙葩搖曳舒發(fā),忽聽 得一聲中天鶴唳,樂聲戛然而止,女子羅裙鋪展,盈盈半臥,頻頻細喘,凝脂 間紅霞隱隱。 樓上堂下發(fā)出震天般的喝彩之聲,女子笑吟吟向眾人拜謝,退出軒廳。 「荊臺呈妙舞,云雨半羅衣。裊裊腰疑折,褰褰袖欲飛?!苟蹞嵴瀑澋?/br> :「舞妙,人更美,此女何人?」 「南國有佳人,飛去逐驚鴻?!挂娗鼗醇邀愐枚蹌尤?,徐公子與有榮 焉,自得道:「唐一仙?!?/br> *** *** ?。 。?/br> 丁壽實在想不到遠隔千里之外的留都,還能和京城教坊扯上關(guān)系,玉堂春 被王順卿摘了頭籌的郁悶至今未消,何妨墻內(nèi)損失墻外補。 「錢寧,請一仙姑娘過來小酌幾杯。」 門外侍立的錢寧進門領(lǐng)命,還未等出去便被徐天賜喝止。 「兄長且慢,這唐一仙乃花中魁首,至今還是個清倌人,等閑人難邀她一 聚,強求不得?!?/br> 「誰說要用強了,哥哥我是那種不解風情,牛嚼牡丹的莽漢么?!苟坂?/br> 笑一聲,隨即又道:「申之,怎么投其所好?」 「吟風弄月乃風雅之事,自然……」 徐天賜還沒說完,就聽二樓一處雅軒內(nèi)有龜奴唱喝道:「龍王門孫大少送 紋銀千兩作一仙姑娘纏頭?!?/br> 王八蛋,拿老子銀子窮大方,叔可忍嬸不可忍,丁二爺這時候可不管什么 狗屁風雅了,拿銀子砸趴下這個姓孫的再說。 「丁公子送一仙姑娘脂粉之資二千兩?!?/br> 堂下客人竊竊私語,不知這位姓丁的又是哪一豪門的敗家孩子。 那邊雅軒略微靜了靜,隨后唱喝之聲又起,「龍王門孫大少再送纏頭三千 兩。」 樓下客人嗡的一聲,好像炸了鍋一般,這石崇斗富般的大手筆,十里秦淮 可有日子沒見了。 「丁公子再送脂粉錢五千兩……」 堂內(nèi)的吃瓜群眾暗道好戲來了,津津有味地等著龍王門報價,雖說誰輸誰 贏和他們沒半分關(guān)系,可趕上這等盛事,以后逢人也有的吹噓不是。 「魏國公府小公子贈銀兩千兩,與丁公子同賀?!?/br> 魏國公府出面了,座中眾人暗暗心驚,這小公子徐天賜是老國公徐俌最為 疼愛的幼子,出價雖不多,卻表明了立場,龍王門不過江湖草莽,可敢惹得起 朝廷一等勛貴。 那邊廂果然靜了下來,丁壽已與洋洋得意的徐天賜舉杯相慶了,不想又聽 到龜奴唱喝之聲。 「龍王門孫大少再贈一仙姑娘纏頭紋銀一千兩……」 底下噓聲一片,只道孫尚香就此認栽,卻聽隨后又有喝聲:「另有白璧五 雙,合浦珍珠一斗,為唐姑娘賀——」 狗奴才,好大的膽子,徐天賜個跳了起來,這位小爺平日最愛面子, 如今這姓孫的已經(jīng)是直接落了他的臉皮,氣得徐公子火冒三丈,沖到露臺上推 翻盆景,就要看清那姓孫的模樣,龍王門?呸,小爺讓你變泥鰍。 丁壽咬著后槽牙道:「錢寧,拿爺?shù)臈l子去南京城里的四通錢莊搬銀子, 有什么稀罕物都給我搬來……」 錢寧領(lǐng)命稱是,卻又被徐天賜給喚住了。 「慢來,丁兄你看?!?/br> 丁壽走至露臺,見徐天賜所指的雅軒露臺上立著兩名華服青年,一個兩道 濃黑低眉的正是孫尚香,另一個玉面星目,豐神俊朗者,卻是不識。 那人見了丁壽向這邊看來,笑著拱手一禮。 丁壽置之不理,沒好氣問道:「這誰呀?」 「聚寶山莊沈輕侯?!?/br> 「我管他是那只猴子,老弟你今天別攔我,這口氣要是不出,回頭我就調(diào) 兵用炮轟平了聚寶山?!?/br> 徐天賜一改張揚之色,「哥哥,沈輕侯不好惹呀。」 「你我兄弟也不是善茬,跟你說,除了宮里的幾位貴人,還沒人能讓我吃 虧……」 丁壽還在喋喋不休地自吹自擂,徐天賜貼著他耳朵低語了幾句。 「這么大來頭,我怎么沒聽說過?」丁壽變色。 「老莊主沈博行事低調(diào),若不是老爺子特意囑咐過,小弟也不知?!?/br> 「當朝閣老見了我也得禮讓三分,一個女閣……」丁壽忿忿低語道:「我 怎么忍得下這口氣?」 「小弟也是,可若是把動靜鬧得大了,他沈輕侯無官一身輕,這地方卻不 合丁兄你的身份……」 徐天賜后面還想說的是,萬一你把官丟了,我的官找誰要去。 正當這二位騎虎難下,那邊兩位勝券在握之際,忽聽一樓大堂內(nèi)又響起一 個纖細脆潤的聲音,「無論出價多少,我多出一倍!」 語音不高,卻滿座皆聞,樓上樓下的目光同時向大堂的一個角落投去,靠 墻邊的一張單桌前,端坐著一名儒巾藍衫的俊秀青年,蕓蕓酒客之中,恍如鶴 立雞群,別樣不同。 眾人眼光未能讓青年神色稍動,只是微微仰頭,一雙眸子散發(fā)熠人冷光直 射龍王門所在雅軒。 孫尚香與沈輕侯二人驟然色變,臉上同時浮現(xiàn)出幾分懼意,身子一閃,俱 都消失在了露臺之上。 丁、徐二人見那邊忽然縮了脖子,也覺奇怪,低頭再尋那個藍衫青年,卻 也不見。 「這人什么來頭,一露面就嚇退了那兩個敗家子?!苟鄣挂灿心樳@般評 價人家。 「臉生得很,想不出來?!剐焯熨n擰眉思索半晌,頹然搖頭。 「二位爺酒菜可盡興?」帶著nongnong脂粉香氣的老鴇,扭著腰肢進了雅軒。 「就你一個人?」徐天賜眼睛一翻,「一仙姑娘呢,莫不是上趕著巴結(jié)沈 輕侯去了?」 「徐公子說笑,孫大少和沈公子走得匆忙,妾身招呼也未及打上一個?!?/br> 老鴇笑容中透著幾分尷尬,「妾身是來歸還二位公子打賞的銀票?!?/br> 「怎么,爺?shù)你y票是假的不成!」丁壽氣得一拍桌子,今晚上哪是消遣, 分明添堵來著。 「妾身哪敢!徐公子您老也知道一仙姑娘并不在本院掛牌,只是客居獻藝 ,」老鴇委屈至極,「而今已然相約佳客,妾身實在也勉強不得?!?/br> *** *** ?。 。?/br> 翠羽閣后院一處臨水的雅軒,軒外走廊高處懸著一架翠綠鸚哥,軒內(nèi)不時 有女子調(diào)笑之聲傳出。 一陣雜亂腳步聲響起,鸚哥高叫展翅「有客到……呱——」,便被來人一 扇子捅得撲騰亂飛。 雅軒房門突然「咣當」一聲被一腳踢開,引得屋內(nèi)一片嬌呼。 徐天賜與丁壽面色不善地踱步入內(nèi),淡淡一掃,軒內(nèi)布置一目了然。 軒內(nèi)臨水欄桿下擺著一新月型瓷盆,盆內(nèi)一簇白瓷蓮花,亭亭凸出,甚是 別致,五六尾金魚擺尾游動,十分自在。 欄桿對面墻下擺著一桌酒席,滿屋鶯鶯燕燕,環(huán)佩叮咚,圍繞在酒席周圍。 「這房間是哪個不開眼的定下的?」徐天賜乜斜著眼問道。 幾名艷麗女子閃開兩邊,讓出了酒席正中坐著的一名方巾青衫的少年公子。 少年看起來最多不過十五六歲年紀,一張瓜子臉,修眉端鼻,手持一柄尺 余長的牙骨折扇,說不出的風流俊俏。 「兩位兄臺有何見教?」少年并未被徐大公子的氣勢所遏,淡然問道。 「你小子眼生得很,報個名先?!剐焯熨n大剌剌往少年對面一坐。 「何時起行院尋歡,還要盤查戶籍了?」少年展臂摟住身側(cè)兩名樂伎,頰 上梨渦淺現(xiàn)。 「讓你報名是公子爺看得起你,既然不識抬舉,來人,把這小白臉與我扔 河里涼快涼快?!?/br> 徐公子翻起臉來,絕對說出做到,不容含糊,門外下人立即涌了進來。 「且慢?!苟蹞]手讓國公府的家人退了出去,輕拍徐天賜肩膀,安撫住 這位小爺?shù)钠狻?/br> 「兄臺有幸為一仙姑娘入幕之賓,不才特來恭賀?!苟坌σ饕鞯毓笆值馈?/br> 「不敢,美人青睞,三生有幸?!股倌陱娜葑匀?,也不為方才徐天賜無禮 著惱。 「在下有一不情之請,不知可否當講?」 少年道:「兄臺請說?!?/br> 「敝人自京師遠來,深慕一仙姑娘之風采,奈何留都駐足之日無多,今日 之后怕是無緣再一親芳澤,故斗膽請足下成人之美,將今夜機緣割愛,不使區(qū) 區(qū)有遺珠之恨?!?/br> 將一張銀票推到桌前,丁壽盡量笑得矜持有禮,「一點心意,聊做補償?!?/br> 眼光從銀票數(shù)額上掃過,少年展扇輕笑,「兄臺好大方。」 「在下只怕不足?!?/br> 「兄臺盛意拳拳,不才這廂自無不可?!股倌暾凵纫皇?,輕敲掌心,「可 是兄臺還少問了一個人的意思。」 徐天賜冷笑一聲,「還有哪個不識趣的?」 「妾身便是那個不識趣的?!?/br> 一身琥珀色錦緞長裙的唐一仙輕移蓮步,款款而入,長長裙尾拖曳在身后 ,腰間緊束著一條紫綾腰帶,更襯的胸脯怒漲,纖腰欲折。 適才觀舞間隔尚遠,此時丁壽才得細看這位秦淮魁首,一支金絲打造的蓮 花步搖攏住三千青絲,鳳眉彎曲細長,明眸皓齒,朱唇外鮮,整個人仿佛白玉 雕成一般,不可方物,當真是煙輕月瘦,雪韻花嫣。 美目一轉(zhuǎn)掃過二人,唐一仙淡然一笑:「徐公子可是要怪罪妾身?」 「一仙姑娘說笑了?!剐焯熨n訕笑道。 「徐公子也是秦淮???,當知舊院姐妹并非尋常倚門賣笑之輩?!固埔幌?/br> 朱唇輕抹,似笑非笑。 「那是自然,青樓名姝風韻不俗,氣度超然,豈是庸脂俗粉可比?!剐焯?/br> 賜搖頭晃腦道。 你剛才的牛氣勁兒哪兒去了,丁壽看這前倨后恭的小子心里就有氣。 「徐公子真是我們姐妹的知心人?!?/br> 「哪里哪里,小可言出肺腑,句句是實?!固埔幌梢痪浯蹬醯菚r讓徐天賜 如墜云里霧里,洋洋得意,偏又要裝出謙遜有禮的表象,丁壽看得都替這小子 難受。 唐一仙幽幽一嘆,話鋒突然一轉(zhuǎn),「說起來徐公子門楣王謝,甲第金張, 乃大明一等尊貴之家,若是強令妾身陪侍,奴家也不敢不答應(yīng)?!?/br> 徐天賜登時擺出一副道貌岸然的模樣,「一仙姑娘言重了,姑娘香姿玉色 ,才情高雅,徐某又豈是不解風情的魯男子,做出此種煞風景的事來?!?/br> 唐一仙嫣然淺笑,「那么今日……」 「今日……」 徐天賜眼睛一轉(zhuǎn),看見一旁沒好氣瞪著他的丁壽,猛然回過味來,「今日 之事決不能善罷甘休?!?/br> 寶貝,來,我看你怎么往下編,丁二爺抱臂不語,瞧這倒霉孩子怎么圓回 來。 「姑娘精歌舞,工聲律,色藝才情稱冠一時,高人雅士方可為座上貴賓, 似此等乳臭未干的黃口孺子何德何能忝入閨中?」 「我?」本來笑吟吟坐在一旁看熱鬧的少年,被徐天賜一指笑了出來,「 徐公子此言差矣,不聞少年人乃國之將來,如春前之草,前途似海,來日方長 ,豈可因在下年少而鄙薄。」 「沒聽說過,誰扯得酸文……」 丁壽重重咳了一聲,「據(jù)說此文乃當今緹帥丁壽于文華殿之戲作,兄臺竟 也知曉?」 「如此佳文,如萬選青錢,不才如何不知?!股倌暧耦a微陷,笑意盎然。 「當然是好文,頂頂?shù)暮梦??!挂荒槍擂蔚男焯熨n連連點頭,心中對這位 丁大哥佩服得五體投地,沒想到南山兄還是文武全才,名動學林。 丁壽心中哀嘆一聲,指望這小子八成沒戲了,「一仙姑娘,秦淮風月,千 古樂道,吾等也不愿唐突佳人,壞此佳景,既然姑娘心有所屬,在下唯有喟嘆 緣淺,就此告退?!?/br> 「公子且慢?!固埔幌捎袷州p撫鬢間金蓮步搖,嬌聲道:「公子一擲千金 ,情深款款,一仙也非鐵石心腸,若是就此讓公子離去,傳揚開來,未免使人 言我厚此薄彼,不識好歹?!?/br> 有門兒,丁壽心中竊喜,「那依姑娘之意呢?」 「青樓女子以聲色侑酒,才子名士作文以酬,奴家妄求幾位公子贈詩一篇 ,以慰閨中岑寂,奴家則掃榻以待,定不會使諸君白白辛苦?!?/br> 「題目為何?」少年問道。 玉手劃過瓷盆,挑起層層漣漪,驚動了那幾尾金魚,在水中竄來竄去,唐 一仙嫣然一笑,撫弄那簇白瓷蓮花道:「便以」蓮「為題吧?!?/br> 以什么為題我也白搭,丁壽已經(jīng)不打算留在這里丟人了,打算扔下幾句場 面話,扭頭走人。 還沒等張嘴,身旁徐天賜已經(jīng)高聲喊道:「來人,筆墨伺候?!?/br> 迎著丁壽殺人的眼神,這位爺還不自知,「南山兄,來,好好教訓一下這 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 我現(xiàn)在特別想教訓你,丁壽心頭不知有多少頭羊駝想從口中噴出,不情不 愿地接過了徐公子遞過來的上等狼毫。 正當丁二咬著筆頭開始冥思苦想時,那邊少年已經(jīng)揮筆一蹴而就。 「這么快?」徐天賜那邊也沒好到哪兒去,除了在宣紙上滴了個墨團外, 別無所出。 「一仙jiejie,請雅正?!勾蹈赡E,少年便獻寶般將新作遞了過來。 唐一仙愛憐地看了他一眼,舉起宣紙,輕啟朱唇,婉轉(zhuǎn)念道:「 碧水紅衣菡萏艷,舒卷開合任天然。 出身淤泥質(zhì)本潔,羞為俗世染塵凡?!?/br> 唐一仙美目不由一亮,其他鶯鶯燕燕已然聚攏了上來。 「公子爺真心疼我們姐妹,說到心坎里去了……」 「公子詩寫的真好!」 「不止詩好,單是這筆行書,遒勁有力,委婉健秀,仿佛兮若輕云之蔽月 ,飄飖兮若流風之回雪,有右軍之風?!雇瑯訙惿蟻淼亩?,晃著腦袋一通點 評。 「丁兄,你怎么還夸起他來了?」徐天賜沒好氣地斜楞著眼,這人都丟到 姥姥家了。 「你我兄弟已無法贏得體面,總要輸?shù)霉獠拾伞!苟鄣故窍氲瞄_。 「小弟一時逸興,教二位兄臺見笑了。」少年還是彬彬有禮。 「不敢,我等自愧弗如,心服口服。」丁壽整襟還禮,「一仙姑娘,今日 無緣,來日有暇,再來拜會?!?/br> 在唐一仙萬福施禮中,丁壽拉著不情不愿的徐天賜,連同帶來手下,一同 離了雅軒。 「一仙jiejie,這人蠻有趣的?!股倌昝佳蹚澇蓛傻佬略?,倚在亭亭玉立的 唐一仙身畔。 *** ?。 。 。?/br> 翠羽閣后院花園。 「丁兄,這事便這么算了?」徐天賜憤憤不平。 「愿賭服輸,咱們兄弟才學不如人,還計較什么?!怪灰冒撞藳]被龍王 門那雜碎拱了,丁二爺還是有些宰相肚量的。 看看天色,丁壽道:「時候不早了,錢寧你們護送申之回府,路上小心著 些。」 「怎么,哥哥你不回去?」徐天賜好奇問道。 再度扭頭望了望遠處雅軒,丁壽笑道:「我等等這小子?!?/br> 徐天賜一拍大腿,「這就對了,我也咽不下這口悶氣,等小弟回府多叫上 幾個人,替那小子長輩好好管教一番?!?/br> 「老弟誤會了,」丁壽擺手,「那小子有點意思,想來出身大家,待天明 打算和他結(jié)交一番?!?/br> 順便再請教一下行院泡妞技巧,一味地靠銀子砸不討巧,指望你小子看來 也是沒戲了,丁壽揣摩著,沒好意思打擊徐家這孩子。 *** ?。 。 。?/br> 送走了心情郁悶的徐天賜,丁壽一個人便在翠羽閣中逛了起來。 此時院中客人正多,處處歡聲調(diào)笑,絲竹繞耳,剛碰了一鼻子灰的丁二爺 也沒那心境逢場作戲,讓鴇母為自己尋了一個清靜院落,散散酒氣。 新月如鉤,荷塘如洗,院內(nèi)一派闃寂。 丁壽百無聊賴,自怨自艾,「在青樓里過夜,竟然要孤枕而眠,說出去誰 特么信啊……」 正當二爺考慮是否該喚幾個粉頭過來消磨時光時,忽然聽到一陣若有若無 的輕哼蕩吟。 久歷花叢的丁壽自然知曉那是什么聲音,臉上不由自主地浮起一絲壞笑。 院落僻靜處的一所廂房內(nèi),半人多高的浴桶水汽蒸騰,水面上布滿了玫瑰 花瓣,清香撲鼻。 一名美貌女子半靠在桶沿,星眸半睜半閉,吁吁輕喘,濕漉漉的長發(fā)繞過 天鵝般的秀美粉頸,在粉嫩豐腴的高聳雪脯上輕輕垂落。 一只玉臂不斷揮動,將一片片散碎瓊玉零落灑在粉面香肩,似乎心中還有 澆不滅的野火在熊熊燃燒,雪白身軀已被炙成片片粉紅色,玉容愁苦不堪,一 聲壓抑痛苦的嬌吟從朱唇中迸發(fā)而出。 細喘咻咻,女子筋骨好一陣酥軟,一只沒入水中的藕臂輕輕抬起,一只做 工精巧的角先生破水而出,女子輕輕愛撫,彷如對待情郎般溫柔多情…… 「實在想不到,秦淮行院,竟還有佳人深閨寂寞,自憐自惜。」 眼前突然出現(xiàn)一名陌生男子,女子倏然一驚,扯過一條月白縐紗遮擋胸前 春光。 「你是何人?」 丁壽一時忘了回答,白紗本就薄如蟬翼,被水浸濕后緊緊貼伏在窈窕婀娜 的身軀上,更掩不住那對玲瓏剔透的倒扣玉碗,連兩片嫣紅都清晰可見。 「不才丁壽,京城人士,私心竊慕秦淮風月,本意尋芳消磨晚景,不意偶 遇姑娘,相逢即是有緣,原為解jiejie香閨岑寂,略盡綿薄之力?!?/br> 女子一陣嬌笑,「原來是院中客人,妾身倒是失禮了?!棺钚?22點0㎡ 也不顧縐紗墜落,女兒家身體袒露人前,女子便在桶內(nèi)道了個萬福。 丁壽看此女容顏娟好,艷麗無匹,姿色與唐一仙不逞多讓,不由疑惑道: 「不知jiejie芳名,因何獨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