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穿的大頭圓拖，他是個穿薄棉襪就能踩涼地板的人，一直不廢拖鞋，估計這個冬天他自己仍是很少穿，大頭圓拖看著還有七八成新。

    許霜降換上拖鞋，像客人一樣禮貌地掃視著屋內(nèi)陳設，主人發(fā)話叫坐了她才坐，陳池倒是把她當女王，塑料袋里的東西呼啦啦拿出來，都是些小吃零食，又給她忙乎乎泡熱飲。

    “可可奶還是奶茶包？過年，家里沒啥東西，蜂蜜也沒備?！?/br>
    “你別忙了，我都不要?！痹S霜降從包里拿出一塊四方的格子布料，落了一眸，遞過去，“給?！?/br>
    她是個講話守信的人，陳池說要她以前手工縫的枕套，那是她送給他的，今兒她趁著有時間就拿過來。不過他先前電話里提議到她家里去拿，那她是萬萬不敢的。

    她爸媽在她面前不提陳池，防著她傷心，不過早上她翻箱倒柜找這枕套時，她mama就順便給她看那件忘在干洗店的外套，說起陳池上門，就撇著嘴，冷哼了不知多少聲。

    說他像尊煞神，當門而立，沒點眼色，把主人進門的道都擋了，說他賊眉鼠眼，四處亂瞧，在她屋里不知道想翻啥。更多的形容詞就不說了，反正是當初多少夸獎，現(xiàn)在多少惡評。

    大過年的，漁具店還在休業(yè)，不到正月十五不開張，她家里頭爸媽都在呢，陳池這時想上門拿點什么東西，遭遇了她mama，那這年可就過得熱鬧了。

    許霜降不想平生事端，寧愿自己找了個借口出來，把這樁事給辦了。

    她瞅了瞅陳池，直言道：“這么舊的東西，你完全沒必要留著?！?/br>
    陳池不語，將枕套放在腿上，摸著布面，良久才抬眸笑道：“你也就縫過這一塊，我到現(xiàn)在也沒想通，你怎么會突然要縫這個？人家女孩子都是織圍巾什么的，洋氣一點就做個蛋糕。”

    “織圍巾那么高難度，我不會，做蛋糕，你覺得我能省得到給你吃嗎？”

    陳池就盯著許霜降笑。

    許霜降最不能看他這種爽凈明朗的笑，帶點調(diào)侃帶點痞，但總體上是正氣的。她當初滿溢少女心時，就陷在這笑里，總覺得比陳池還要對她好的人估計沒有了，有的話也不會比他風趣。

    許霜降撇轉(zhuǎn)了半邊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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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88章 無人可接聽

    “你和爸媽昨天回來，玩得累不累？”陳池關切問。

    “還行?！?/br>
    許霜降今年這個春節(jié)過得緊湊。年前她就和父母出境游了，新馬泰全兜遍。

    她對爸爸mama是很抱歉的，長這么大也沒有好好孝敬過父母，婚姻經(jīng)營不善，一下又跑遠了，給他們添了多少憂心，尤其是她mama，打電話時聽說她在放羊，還收小朋友在路上撿的柴火燒灶，在電話里都吸了好幾次鼻子。

    許霜降自己倒沒有什么，那不過是一種辛苦而自然的生活方式而已。

    但她父母都認為她是為了療婚姻的傷痛才避走他鄉(xiāng)。她解釋不來，確實也是想找平靜，卻不僅僅是為了婚姻。許霜降想著回來過春節(jié)不能讓父母見了她就愁苦，就提議這個年一家三口出去玩玩，費用都她來包，讓她孝順一回。

    這倒是提醒了許滿庭和宣春花，今年不同往年。往年他們夫妻倆春節(jié)走親戚，女兒女婿沒跟著，親戚們都知道許霜降去婆家了。今年許霜降孤零零地跟著他們走親戚，東家吃西家吃，東家問西家問，免不了又要勾起閨女的傷心事。

    夫妻倆一合計，許滿庭叫宣春花在親戚們面前散個話，就說這些年老窩在家里不動彈，夫妻倆想出去轉(zhuǎn)悠轉(zhuǎn)悠，今年就哪家都不走了。

    陳池年前工作忙，記掛著許霜降的行程，可她的電話總是很難打，打通的時候她說還沒決定哪天回來。許家一家三口都登了機，出了境，下了機，他還在等待許霜降和他說回家時間，準備著買上鮮花去接呢。

    這個年，自陳池長大記事以來，頭一次在笑聲里覺出無邊孤寂，吃什么都沒味道，看什么煙花都寥落。

    去年還好些，雖然后面幾天要遮掩許霜降跑了的事，但至少前面幾天是歡快的，除夕夜也是團團圓圓的。其實后面幾天暗地里鬧騰得慌，也充滿生氣，不像今年實在冷清。飯桌上，母親手術后剛養(yǎng)愈，吃得不多，父親還是話少，早就當他面明確說過再也不給他張羅婚姻之事了，見他一人一箱回家過年，暗暗嘆氣。小姑姑小姑父往年必定叨咕顧四丫的人生大事，今年怕他敏感傷懷，在這方面一字不提，顧四丫攜了煙花鞭炮出門，這回自告奮勇去點火，鞍前馬后圍著他搶活干，雖然他始終沒提離婚情由，她卻猜出了一點端倪，慌慌對他說，哥，我沒想這樣，怎么辦。

    陳池總算在假期的末尾見了許霜降一面，此刻坐定，盯著許霜降細細打量，自他找過她后，他們已有兩月余未見，等許霜降明日出發(fā)，又將是四五個月見不到人。

    “霜霜……餓嗎？我給你做飯，冬天冷，我們早點吃，可以吃得長些。我早上買了點菜，正好我們家的電磁爐拿出來，我們自己做小火鍋吃。”

    “我還有事?！?/br>
    “什么事？”陳池忙道，“爸媽那里你打個電話說一說，吃完暖和一些，你想什么時候走，我都送你走?！?/br>
    “……我有一場相親?！?/br>
    陳池半張嘴，望著許霜降，好半天才喉結(jié)滾動了一下：“哦?！痹S霜降的平和表情忽然刺痛了他，他搭下眼瞼，視線觸及枕套。這枕套，縫邊的針腳看著真不怎地，縫針人努力要縫成一直線，卻還是免不了歪扭起伏，憨拙得讓人看出，確實只有縫麻布袋那般粗疏手藝。布料的格子原本是鮮亮的，他曾經(jīng)用過一陣，再壓箱底藏了這么多年，褪色泛了黃跡，隱隱有股陳年樟腦丸的味道。

    陳池捏著枕套站了起來，轉(zhuǎn)身走到窗邊，他不知道說什么，只是沉默地望向外面。

    “我推了?！?/br>
    他倏然扭轉(zhuǎn)頭，沙發(fā)上的許霜降倒是十分端靜：“馬上就要回去開學，看中了也沒時間發(fā)展?！?/br>
    陳池一口氣吸在喉嚨口，停了半拍，吞不得呼不出，一時也無法表達心情，干巴巴吐出一個字：“好。”

    “再說，我現(xiàn)在沒誠意，去了是浪費大家的時間?！痹S霜降坦白道。

    “生活不是只有婚姻?！彼卣f。

    陳池怔然，細細地瞧著許霜降，半晌認真問道，“霜霜，你說過，沒有我，你很輕松，我們的婚姻讓你覺得累了嗎？”

    這間客廳的大飄窗真是漂亮，冬天的陽光滿滿地曬進來，許霜降這才注意到，兩邊窗角各擺的玫瑰花竟然是不一樣的，一瓶好似陳池以前買的絹花，一瓶倒是真正生鮮的紅玫瑰，難怪一瓶有水一瓶沒水。兩束花倚著窗簾，被陽光映得艷麗，好似窩在窗外大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