糊涂地丟了一條小命，也不知道李母會作何感想。

自己唯一的兒子要是沒了，該多么哭天搶地的絕望啊。

日后要抽空去看一下情況，如果不行，還得想辦法，兒子可是她的主心骨，再強(qiáng)悍的女人，失去了主心骨，也會迷惘許久。

何況，李云中是李母的希望，他們相依為命了十幾年，這份感情――又豈是時間能抹滅的？

“死了?！?/br>
一句輕飄飄的言語，算是徹底粉碎了秦云照不合理的希冀，他唯一的一點(diǎn)點(diǎn)希望，就是他走了，原本的李云中就會回來。

沒想到卻是沒有告別的一走了之，還留下一個可憐的母親。

“他下輩子會投個好胎?！毙煳缠P輕聲道，這句話，算是個安慰了。

下輩子終究是下輩子的事情，李母在這輩子，終究是要傷透了心了。

再次見到徐尾鳳，他想起來很多事情，很多事情的因果始末，他原以為自己會很激動，結(jié)果并沒有，他有太多的事情還沒有理清楚，沒空去處理感情。

這些世界軌跡的流動，也并非一成不變，從前到今時今日，已經(jīng)摻雜了太多不必要的東西，雜質(zhì)和瑕疵都存在的，可是那些事情卻愈發(fā)清晰，他相信，終有一日這些都會完完整整地呈現(xiàn)在他面前。

秦云照有些頹然地躺在病床上，一動不動的樣子，看上去有些脆弱，他偏過頭，卻猛然發(fā)現(xiàn)了自己幼嫩的手，死亡的陰影其實(shí)一直都在，他算是死過兩次的人，第一次是地震，第二次是這場車禍。

生生死死，他都不能豁免的事情，心有羈絆的人如何能不畏懼死亡？

可若說剛才，他還留有那么一點(diǎn)陰影、一點(diǎn)恐懼，現(xiàn)在卻是半點(diǎn)兒也沒有了，他只有了滿懷的疑問，他的身體怎么小了這么多？

“有什么想問的？你已經(jīng)回到自己身上了?！毙煳缠P微微低頭看他，在岔開話題的同時，又口不對心地伸手喂了他一塊蘋果吃。

秦云照乖乖咀嚼著嘴里這一小塊蘋果，沒空說話，他荒謬地想到：你這樣，我怎么問你??！他該不會是故意的吧。

雖說他心里是這么想的，可開口的話卻偏到了十萬八千里遠(yuǎn)，這大概就是小別勝新婚的年輕人吧。

“我剛醒就吃蘋果，沒事的吧？”秦云照終于在咀嚼的空檔中問了他一句，會不會消化不良啊。

“……”

徐尾鳳明顯一愣，他顯然是沒有考慮到這個問題的，“我去給你買粥?！闭f罷，就要起身行動去了。

“等等，之前的那個小孩呢？”秦云照皺著眉頭問他，方才用許久沒有使用的精神力掃了一遍醫(yī)院，竟然沒看到小孩的魂。

“你難道沒覺得你現(xiàn)在完整了嗎？那個小孩只是你分出來的魂魄，殘缺比較大，他已經(jīng)回你的靈魂里去了。”徐尾鳳盡量精簡語句，剩下的細(xì)節(jié)他就不多說了，秦云照自己會慢慢想起來的，到時候就不需要他多嘴了。

關(guān)于這部分，秦云照暫時沒能想起來，只皺眉地看著他，不解。

“你以為，你為什么會不記得之前的事情。”徐尾鳳也不惱他懷疑的眼神，提點(diǎn)道。

于是，秦云照怔愣了一瞬，便放他買粥去了。

他還有很多話想要咄咄逼人地去質(zhì)問他，即便在心里排演了許多遍，偏偏一看到他的臉，看到他落荒而逃的樣子，就什么嚴(yán)厲的話也說不出口了，秦云照這樣想。

既然這樣，那也就沒什么好問的了。

……

“燙嗎？”徐尾鳳一勺粥喂到秦云照嘴里。

“還可以?！鼻卦普沼X得不能給徐尾鳳好臉色看，于是他表情冷艷高傲，仿佛施舍一般地點(diǎn)點(diǎn)頭。

徐尾鳳：“噗！”這個表情是鬧哪樣？

秦云照不由得懶洋洋地抬了一下眼皮，看吧，過去真的是太寵他了，都快上天了。

“為什么我還活著？還這副樣子？”秦云照一臉稀奇地抬了抬手，這副瘦弱的身體他有點(diǎn)吃不消，滿腦子的疑問需要人來給他解答。

“你給了我很多種子，想死也難?！毙煳缠P眼睛一瞇。

“呵呵，那發(fā)芽得可真快?！?/br>
徐尾鳳：“嗯，我們成功了，以后你就不會死了?！?/br>
“我很害怕的說?！鼻卦普丈眢w小了，人也矯情起來。

只是徐尾鳳也知道這茬不好接，他看了一眼秦云照，停止了手上削水果的動作，一時之間不知道該說什么，這話不就是明擺著要秋后算賬嗎？難道他還能看不出來嗎？

秦云照簡直恨鐵不成鋼，他靈機(jī)一動，計(jì)上心頭，嘆了口氣，道：“你不想說就不說吧，我尊重你。”

徐尾鳳沒想到秦云照居然沒有譴責(zé)他玩弄他于鼓掌之中，并且如此賢惠大度，錯了，是并且如此深明大義。

他驚了，于是和盤托出。

“我?guī)慊匚覀円郧熬幼〉牡胤娇纯?，就是你走了以后，那邊竹子的長勢都不太好，你這次回去看看它們，它們就能長好了?！毙煳缠P又絮絮叨叨地說著，眼神中流露出憂傷和懷念。

他又說：“這些年，它們和我，都很想你?！?/br>
“這些年，有多久？”秦云照仿佛被他眼中的憂愁刺傷了。

他到現(xiàn)在都還不是很清楚這時間線，他一恢復(fù)記憶就只知道第一世的他死后直接投生到秦云照這具身體上，確切過去多少年，他的確是不清楚的。

其實(shí)他很遺憾，或許這些年他都在混沌的假象中生長，渾渾噩噩地度過這些日子，而徐尾鳳是真真切切地經(jīng)歷了萬年的風(fēng)情光景，一直清清楚楚的活著。

同時他又很心疼，自己倒是庸碌清閑，一眼萬年，眨眼間。

可徐尾鳳又是一人獨(dú)享萬年的寂寞，一時間，秦云照又說不清自己到底是什么感想，心痛還是遺憾？或二者兼有之？

又或許是沒能陪伴他走過滄桑歲月的愧疚。

他既然這樣對我，我必不能辜負(fù)了他。

秦云照又抬眼看他，看他娟麗鳳目中的流光溢彩，沒有他的這些年里，這雙美麗的眼睛里，蘊(yùn)藏怎樣古井不波的寂寞。

他看著秦云照的眼神，是美麗的寶藏。

“也沒有多久，見到你之后，我的時間才慢了下來?！毙煳缠P瞧著他眼巴巴地盯著自己看，也不說話，明顯不打算放過自己，只得如此說道，偏偏嘴角又勾勒出滿意至極的弧度。

秦云照面上對他的土味情話毫無波瀾，甚至是面無表情地輕輕頷首，心中卻是浪濤洶涌，天啊，他好會說話，他好帥好帥，他超帥的！

才不會讓他得意呢！

“行了，我要吃飯，粥喝不飽?！睘榱舜蚱茖擂蔚木置?，秦云照任性道，臉上好像寫著“我是大爺”四個字。

“你剛醒，不能多吃，喝粥?！边@個要求遭到了徐尾鳳的拒絕，并且提出正確建議：喝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