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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點點遠去。 “啊,齊王殿下,齊王殿下怎么了?” “快傳御醫(yī)!” 流言從此時開始,齊王體弱,觀刑暈厥。 而齊家之事,也并非結(jié)束。 此后接連有大臣因事獲罪,或貶或砍,一時間朝中皆是人心惶惶。 每日上朝前謹言慎行,有膽小的甚至在上朝前吩咐家人準備好后事,誰也不知風云變幻的朝堂之上又會誰獲罪誰倒霉。 齊王稱病罷朝多日,正殿之上立于最前端的依次是睿王姬止,燕王姬躍,靜王姬音,季川候李聊。 齊家亡故后,坐上御史大夫位置的是御史臺一名中丞,新御史大人姓索,人如其姓,為人處世都十分縮手縮腳,對幾方前來恭賀的官員都是恭恭敬敬,料想不多時又是另外一個兵部尚書——墻頭草。 出了此等事,最抑郁難平的要數(shù)睿王姬止,他自宮中的暗衛(wèi)才處得知晟帝屬意他為皇儲,又迎娶了工部尚書之女,本是春風得意。 但不知晟帝到底打得什么算盤,至今也未正式提出皇儲歸屬,反倒循了燕王齊王的意,將支持他的齊家滿門抄斬。 工部工部,六部中最無用的便是工部。 若不是他府上還有個足智多謀的軍事江成,只怕姬止現(xiàn)在都已經(jīng)坐不住了。 轉(zhuǎn)念又想到因病多日不出的齊王姬恪,姬止這才稍微覺得舒心一些。 這個皇弟一直讓他摸不大清,表面上是個溫文和善的溫吞皇子,但卻總給他些陰沉沉的感覺,這點甚至比燕王姬躍更甚。然而此次……雖然一直知道姬恪體質(zhì)一向弱,但沒想到他連膽子都小到如此地步,不就看個行刑,都能嚇到昏倒,這樣的身體和膽色想要為帝,當真可笑。 被腹誹良多的姬恪此時卻是安安穩(wěn)穩(wěn)端坐于榻上。 茶香混合著藥香氤氳,黑木案臺上已經(jīng)空無一物的藥碗靜靜擺放。 發(fā)絲未束,散亂下來的黑發(fā)隨性的披散在肩頭。 姬恪的臉色遠沒有他人猜測里那么駭人,雖然依然白皙,卻不至蒼白,唇色也顯得潤澤了許多。 案上攤了張寫滿人名的紙,姬恪提筆在上勾畫,每一筆都斟酌多次,才緩慢下筆。 擱下筆,姬恪將紙推遠,閉目沉吟。 寂靜里,一道聲音宛如炸雷般響起。 ——姬恪,我恨你。 姬恪霍然睜開眼睛,眼前依舊是他的臥房,并沒有任何異樣。 但那聲音清晰,在耳邊反復(fù)回蕩,就好似……有人方才才說過一般。 再度闔上眼,那雙帶著恨意的血紅眸子驟然毫無防備的出現(xiàn)在姬恪的漆黑的視線中,姬恪沒再睜眼,而是慢慢等待眼前的景象一點點消散至無痕。 心口有些鈍然的悶,很不舒服。 起初姬恪以為這只是他所謂的同情心和良心在作祟,并沒有阻止這種現(xiàn)象。 只有這個時候他才覺得自己像個完整的人。 至少他還有憐憫,不至于完全迷失。 但次數(shù)多了,姬恪漸漸覺得不對,只是愧疚憐憫不至如此,然,似乎已經(jīng)有些遲了。 郁結(jié)于心的結(jié),若不解開,便如夢魘。 如同兒時,母親的笑,美麗而瞬息凋零。 想著,姬恪忽得開口道:“其徐。” 陰影里有人疾步而出:“在?!?/br> “接洽的事情如何?” “已經(jīng)基本談妥,但需要公子出面以為證。” “瑾與呢?” “蘇公子暫時還無消息?!?/br> “……蘇小姐呢?” 其徐愣了一下,但還是道:“蘇小姐順利進入祁山。屬下已經(jīng)派人潛入了祁山,不過至今還未有回應(yīng)。” “是如此?” 低垂下頭,其徐應(yīng)聲:“是?!?/br> 不知不覺間,其徐的額頭隱隱滲出冷汗,他的確派人去了,但沒有回應(yīng)的原因……是他沒去收。 姬恪并沒有追問下去,而是沉默了一會,突然話鋒一轉(zhuǎn)問道:“其徐,你今年已經(jīng)二十又三了吧?!?/br> “是?!?/br> 似乎只是隨口,姬恪問:“那你可曾喜歡過什么人?” 其徐不知所以,言語一滯,才語氣平板道:“幼時還未被夫人救回時,曾有個鄰家小姑娘給我送過饅頭,時日太遠,我只記得她左頰邊有個笑窩,現(xiàn)在想來,我當時應(yīng)該是喜歡她的?!?/br> 姬恪很是意外的看著其徐,淡淡微笑:“倒是少聽到你說自己的事能說這么多。那……喜歡一個人是個什么感覺?!?/br> 雖覺得今日的姬恪實在古怪,其徐仍是絞盡腦汁回憶:“大約,大約就是看見她的笑容會覺得很開心,若有人讓她不開心,我便會恨不得同那個人打上一架……” 抿了抿唇,姬恪微斂笑容。 “這樣……是喜歡?” “這只是屬下的而已……” “我知道。” 姬恪轉(zhuǎn)過頭,不再問其徐,其徐默默退下,姬恪依然看著桌面,似乎仍舊在看著這些公文密諜。 然而,無人知道,他的思緒已然飄遠。 那是個已經(jīng)夜深的晚上。 宮闕深深的皇城前,遼闊廣寂的長道上。 有個大膽而直白的姑娘一身翩然似飛的碧色裙裾,曾定定站在他面前對認真的對他說: “姬恪,我喜歡你?!?/br> 三三章 所有的記憶隨云飛散,只余點點心悸,一聲嘆息,再不可尋。 姬恪斜靠在榻上,呼吸輕緩。 斑駁不明的光跳躍在他高挺的鼻梁上,半明半暗間透出一些不可知的悵然。 其徐微微仰首,一瞬間的迷惑。 因為那一剎,姬恪的面容中閃過另一種本不該存在在他身上的迷惘。 一直以來,公子都知道自己要走的是一條怎樣的路,在齊州的八年,即使起初地方官員如何不屑如何在背后腹誹,公子始終都不曾退卻過,更不曾迷惘過,懲處官員,制定賦稅徭役要求,解決地方倭寇,應(yīng)對刺殺,一件件一樁樁,他比任何人都堅韌。 公子早就不是當年那個會在夫人的低聲吟唱中恬然入夢的無憂少年,又怎么……會有迷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