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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有夏勇……所有這一切,令她鬢角的白發(fā)越來越多。 這三個人對她一樣重要,誰都不可或缺。 朝顏,是她的女兒,晚晴,是她的兒子,夏勇,是她深愛的丈夫。 盡管在那個看似木訥的身體里面,這么多年來,始終還住著另外一個女人的身影。 同樣的,她在那個年輕男子的身上,也依稀看到了另一個少年熟悉的身影。 那個眼神,那個表情,那個…… 宿命嗎? 她不知道。 推開門,放下行李,齊唯杉看向朝顏,微笑:“如果累的話,可以先休息一下,吃晚飯的時候我叫你。”現(xiàn)在的他們,在奧地利小城因斯布魯克的郊外,半山腰的一座小酒店里,一推門,就能看到阿爾卑斯山的夜景。還有似有若無的牛鈴聲。 他征詢朝顏的意見,她選定的這里。她不要任何儀式,但她要求一個蜜月。 無妨。 只要是她想要的,他都愿意給。 除了一樣。 叮當(dāng)叮當(dāng)——叮當(dāng)叮當(dāng)——,什么聲音? 朝顏被陣陣若有若無然而聽上去非常清脆悅耳的鈴聲吸引,她幾乎是撲向正對著阿爾卑斯山的房門,打開,走上露臺,天!遠(yuǎn)處是阿爾卑斯白雪覆蓋的山巒,山間淡淡縈繞著如夢如幻的云霧,轉(zhuǎn)瞬間便到眼前,彌漫了所有的視線,片刻之后,云霧漸漸散去,近處高高的山坡上,落葉松和冷杉林旁,青青蔥蔥草叢里,間或幾只奶牛,脖上系著特制的牛皮鈴鐺,悠哉樂哉低頭在吃草。 朝顏被眼前的美景吸引住了,老半天都說不出一句話。 齊唯杉走過來,站在她身后,輕輕擁住她:“奇怪嗎?這是當(dāng)?shù)氐囊环N文化特色,奧地利的農(nóng)牧業(yè)盛行,直到現(xiàn)在,每當(dāng)春天人們?nèi)詫⑴H黑s到山上的草場放牧,到了秋天再將牛群趕下山。鈴聲就是召喚牛群的一種標(biāo)志?!?/br> 他的聲音很醇厚好聽,一個字一個字地解釋。朝顏亦如小學(xué)生般認(rèn)真地聽著。 世外桃源。 她真不知道除了這四個字,還有怎樣的文字可以形容。 她回眸朝齊唯杉微笑,算她貪心吧,若是每年可以約上家人和三五知己來這樣的地方小住,任時光凝結(jié),任世間喧囂,一概不理,悉數(shù)拋開,盛夏光年,逍遙閑散,該是多么美好。 她突然開口,幾乎是同時,齊唯杉也開口:“希茜公主?”兩人一時錯愕,旋即都會心微笑。偷得浮生半日閑的王室夫妻倆在山上的小木屋里,希茜給弗蘭茨擦鞋,間或調(diào)皮地吐上一口唾沫到鞋子上。難忘那個可愛的笑容。 她是他們那代中國孩子年少輕狂時共同的夢中情人。 又怎能忘記,溫暖的午后陽光下,那個明眸皓齒落落大方的少女,唇角綻開燦爛而略帶狡黠的笑,一揚(yáng)手,一轉(zhuǎn)身,一回眸,沒有釣到魚,卻釣到了此生不渝的愛情。 白發(fā)如新,傾蓋如故。 朝顏回眸,朝身后那個人微微一笑。 黑暗中,齊唯杉緩緩俯下身,他的身上有一種很好聞的沐浴露混雜著淡淡煙草味的氣息,他盯著她,半晌之后:“困了?想不想睡覺?”舟車勞頓,他心想,答案或許顯而易見。 盡管他自己其實一點睡意都沒有。 出乎他意料的是,朝顏不答,又過了很久之后,她緩緩伸臂,緩緩摟住他的脖頸。齊唯杉屏住呼吸,他的聲音有點啞啞地:“夏朝顏,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當(dāng)然,朝顏淡淡地:“那么你呢,你知不知道,在這種時候,你的問話非常煞風(fēng)景?!?/br> 她是一個成年人,她是一個嫁過兩次的女人,她又怎么能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干什么。 只是,她的心里酸酸的,澀澀的。如果,如果,如果當(dāng)初…… 她把臉貼到了他的頸窩。 就只聽到兩個人的呼吸。 輕淺。 粗重。 粗重。 還是粗重。 輕淺。 …… 終于,在朝顏忍不住這份難堪的,長久的,令人窒息的沉默,猛地嗆咳了一聲出來的同時,漫長寂靜的黑暗中,齊唯杉腦海中那根弦驟然繃斷。 他幾乎是劈頭蓋臉就吻了下來。 恍惚中,他又聞到了清晨的露水滑落牽?;ò甑哪欠N清香。 十八歲那年,站在高高的柜臺后面,一臉不以為然就差沒刻上“敗家子”三個字的夏朝顏。 十九歲那年,銀杏樹下被羅憩樹緊緊抱住了的,輕輕顫抖的,初吻中的夏朝顏。 二十歲那年,明亮的客廳里,受辱但面帶隱隱嘲諷的,一臉倔強(qiáng)的夏朝顏。 二十一歲那年,崴了腳坐在他車?yán)餅榱_憩樹而哭泣的夏朝顏。 二十二歲那年,在他臂上重重咬上一圈怎么也去不掉的印跡,讓他大夏天依然只能穿長袖的夏朝顏。 二十三歲那年,在他的步步緊逼下落荒而逃選擇當(dāng)一只鴕鳥的夏朝顏。 還有…… 二十六歲的,他的妻子,夏朝顏。 他的妻子…… 他的心底,滑過一絲絲苦澀。曾經(jīng)…… 也是別人的。 她,也曾與別人,這樣親密。 這樣…… 他驟然停了下來。 他盯著她,他的聲音竟然開始輕輕在發(fā)抖:“朝顏?!彼难鄣?,居然起了從未有過的淺淺一層輕霧。 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悅君兮君不知。 上天于冥冥之中,會否有所知曉? 朝顏緊緊閉著眼,蹙眉,手指用力抓住被單。她的臉由于疼痛幾乎開始泛白。齊唯杉重重喘息,他的頭幾乎抵上了她的,他的聲音黑暗中也立刻逼了過來:“夏朝顏,我是誰??”朝顏睜開眼凝視著他,很長時間之后,她幽幽地:“我的丈夫,”由于從未經(jīng)歷過的那種撕心裂肺的疼痛,她輕嚶了一聲,眉頭擰得緊緊的,“齊……”剛說了一句,她的話音已經(jīng)被完全湮沒。 夠了! 齊唯杉的身體幾乎不受控制地在輕輕顫抖。朝顏,曾經(jīng)以為,黑夜的海上,你有你的,我有我的方向。曾經(jīng)以為,記得也好,最好忘掉。 而此刻,他深深地,深深地吻住她。 在這初次交會時,互放的光亮。 你看得到嗎? 朝顏忍痛咬唇,她閉著眼,心底輕輕劃過一道淺淺的水紋,慢慢擴(kuò)散,擴(kuò)散,再擴(kuò)散。 羅憩樹,從此以后,你只能,青苔長成,水藻肆虐,靜靜住在我心底最深處的角落里。 連同最后的,那一滴淚。 你知道嗎? 很久很久之后,齊唯杉的動作突然停住了,他的唇漸漸移到了她的眼角,他輾轉(zhuǎn)吻了下去,輕輕呢喃,朝顏依偎在他懷中,聽著他重重的心跳,一聲又一聲:“朝顏,朝顏,朝顏,朝顏……” 彼狡童兮,不與我言兮。 維子之故,使我不能餐兮。 彼狡童兮,不與我食兮。 維子之故,使我不能息兮。 縱使這般,云胡不喜? 夏朝顏,十年了,我終于等到了你的花開。 即便不只是為我。 我依然滿心歡喜。 清晨,外面天才蒙蒙亮呢,朝顏醒來的時候,面對的是一個靜靜的身影,倚在落地窗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