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有好幾日沒同外祖母一同用早膳了。

    一大早，琥珀香凝幾個丫鬟便侍奉自家主子穿衣梳妝。

    琥珀挑了件石榴紅遍地金小襖，配上月白色金絲暗紋挑線裙。

    許姝滿意的點點頭，對著鏡子試衣裳，這鏡子據(jù)說是叫水銀鏡，是外祖母上次壽辰成元帝賞賜的。第一次見到這鑲嵌金銀絲邊框的鏡子，她新奇極了，直、勾、勾的盯著這玩意。外祖母見她這般，直接就讓人拿到她屋里了。

    重活一世，當她再次看著鏡子中自己身影，那感覺真的挺奇怪的。很熟悉，卻也有些陌生。

    她總忍不住的想，現(xiàn)在的她，到底還是真實的自己嗎？

    一旁侍奉的琥珀才剛給自家姑娘戴上珠花，張口正要問姑娘喜不喜歡，卻發(fā)現(xiàn)姑娘的眸子直直的盯著鏡子中的自己，那感覺，詭異極了。

    可下一瞬，姑娘又已經恢復如常，琥珀咬了咬唇，心道約莫是自己太緊張了。

    鶴安堂

    屋子里靜悄悄的，高寧大長公主正和大兒子殷衡下棋。自打老定國公去了之后，殷衡便襲了爵。

    高寧大長公主也想學別家的老夫人一般，就住在這幽靜的后院，養(yǎng)養(yǎng)花，弄弄草，不問世事。可好多事情由不得她不cao心啊。

    只見殷衡一身石青色寶相花刻絲錦袍，劍眉秀目，指尖捏著一顆黑子，嘴唇微抿。

    棋局剛下到中盤，下一步該怎么走，看得出他很是猶豫。

    高寧大長公主看他神色凝重，緩緩開口道：“可是為圣上開設內書堂一事憂心?！?/br>
    殷衡點點頭。

    自本朝開國，就有定制，不許內侍識字，以防其干預政事。

    現(xiàn)下倒好，司禮監(jiān)掌印太監(jiān)兼秉筆太監(jiān)馮振成為了圣上身邊的大紅人，那方士高歸真又由他引薦給圣上?，F(xiàn)在朝臣誰不看他的眼色。

    原本對此，殷衡也是睜只眼閉只眼的，畢竟圣上登基之后，不是沒人參過高寧大長公主私養(yǎng)親兵，于朝中角色處處掣肘圣上。

    干預朝政，這么大一頂帽子扣下來，定國公府現(xiàn)在就算是處處低調，也少不得成為成元帝心中的一根刺。

    可現(xiàn)在，馮振愈發(fā)放肆了，幫圣上披紅，私結朝廷官員，又慫恿皇上重新開設內書堂，以后這天下，到底會怎樣的烏煙瘴氣，這些都不得不讓他憂心。

    “母親，你說這馮振到底準備干什么？圣上也是的，成日沉、溺于丹、藥，變得喜怒無常，近來又莫名的訓斥太子，難不成他是想……”

    說到這，殷衡心里猛地一咯噔，可看母親如常的神色，他瞬間就明白了。

    高寧大長公主拿起身旁桌上的青花瓷茶杯，輕輕抿了一口。

    她嘴角帶笑，半晌之后，才幽幽道：“咱這位皇上，別說你看不懂，就連我這當姑母的，現(xiàn)在也琢磨不透了。”

    其實早在數(shù)月前，她就隱隱感覺有些不對勁兒了。那次家宴，成元帝喝的有些微醺，可那點酒絕不至于讓他在宗親面前失了儀態(tài)。

    眾目睽睽之下，罵太子妃羅氏，說她嫉妒行、惡，是以太子殿下迄今只得了一個庶子。

    羅氏戰(zhàn)戰(zhàn)兢兢的跪在那里，險些暈厥過去。她善妒？她若是善妒，會讓那侍妾給太子殿下生下庶長子？

    她善妒，那她和太子大婚已有五年，為什么父皇之前不說，偏偏現(xiàn)在拿這個讓太子殿下沒臉。

    或許真如太子殿下?lián)牡哪菢樱富蕦λ]那么滿意，或許，父皇早有廢他的心思。

    “那日我回來對圣上那番話很是揣摩了會兒，他這哪里是罵羅氏善妒，這不是明擺著讓所有人都知道，太子受制于妻？”

    “那日，我就知道，這京城的天，興許要變了?！?/br>
    說到這里，高寧大長公主指了指眼前的棋局，“且看一步，走一步吧?！?/br>
    殷衡點點頭，看上去有些欲言又止。

    高寧大長公主望著他。

    猶豫幾秒，他低聲道：“母親，鎮(zhèn)北王手握重、兵，圣上都不得不忌憚。我們何不……”

    話還未說完，只見高寧大長公主眉毛一揚，神色凌厲道：“你！你竟敢？”

    成元帝固然有千般不是，可這天下，畢竟是李家的。若和鎮(zhèn)北王結盟，如果養(yǎng)虎為患……

    高寧大長公主真的不敢往下想。

    高寧大長公主盛怒之下，殷衡張口結舌，也有些懵。

    高寧大長公主好不容易才讓自己平靜下來，她沉聲道：“好了，一會兒姐兒們也該過來請安了。你先回去吧?！?/br>
    才說完，已經有丫鬟進來通報：“老夫人，表姑娘過來給您請安了?！?/br>
    提及寶貝外孫女，大長公主面色終于有了些笑容。

    見此，殷衡也笑道：“姝丫頭身子全好了？這幾日怕是悶壞了吧。我近來得了些新鮮玩意，一會兒讓人給她送去?！?/br>
    因為急著見外祖母，許姝今天過來的比往常早?？创缶烁敢苍?，她笑著給外祖母請過安之后，便黏在了大舅父身邊。

    自小，舅舅待她就極好，從不曾讓她看任何人的眼色。素日里更是交代府邸上上下下，不可讓她受丁點兒委屈。

    上一世她接到入宮的圣旨，舅舅當即也懵了。直嘆息自己不中用，沒能保護好meimei的孩子。

    思緒飛揚間，殷衡寵溺的勾勾她的鼻子，“姝兒，這幾日悶壞了吧。過幾天，舅舅帶你去書肆淘話本?！?/br>
    許姝年方十四，對琴棋書畫沒多大興趣，反倒是愛看些雜七雜八的話本。舅舅也縱著她，常帶她去城南的書肆淘書。為著這個，外祖母沒少說舅舅太縱容她。

    這不，見兒子又提及這個，大長公主忙提醒他道：“下個月便是許老夫人的壽辰，姝姐兒哪有時間陪你閑逛?！?/br>
    聞言，殷衡有些急：“不就是壽辰嘛，到時候把我新得的那孔雀石嵌珠寶蓬萊仙境盆景帶過去，許老夫人還能不滿意？”

    因為淮穆長公主的事情，殷衡對許家實在是沒什么好感。還有這許老夫人，暗地里說什么meimei敗壞許家門風，姝姐兒虧的是被接到母親身邊嬌養(yǎng)著，如果這些年一直呆在許府，不定受多少委屈呢。

    第6章 不知所謂

    到了高寧長公主這個歲數(shù)，人便有些慵懶，加之她喜靜，是以，府邸晨昏定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