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氣像鞭炮的引線,只有短短的一截,幾分鐘就能化成灰燼,如果讓他自己冷靜十分鐘,他或許連質(zhì)問那酒鬼一聲的勇氣都沒有。那么也許他被逼無奈之下,會選擇理智地坦白,找徐西臨和吳濤他們解決這件事。也許他會更懦弱一點,終于說不出口,“背叛”他的朋友一次,讓李博志得償所愿……這樣他可能失去幾個朋友,遭受一段時間良心的譴責(zé),可是等到十年、二十年以后,等青春年少的男孩們都變成禿頂挺肚的中年男子,大家再見面,會話里話外試探對方混得怎么樣,會坐在一起聊聊大而無當(dāng)?shù)膰嬅裆鷨栴},提起各自的妻兒老小又是一腦門債……那時誰還會在意少年時代這點愚蠢又中二的小齟齬呢?可能每一幕塌下來的天,回頭看的時候,都會變成落灰的舊蚊帳吧——只要他還能回頭。只要他的酒鬼二叔沒有趁這個時候回來。蔡敬渾身顫抖地爬起來,他肋下別酒鬼踢了一腳,不知道肋骨是不是裂了,疼得直不起腰來。他的臉色慘白,眼睛卻亮得瘆人。然后他看見了桌上的水果刀。第二天蔡敬沒去上學(xué),徐西臨等到早自習(xí)下課也不見人,問了一圈人也沒聽見半句靠譜的話。蔡敬沒有電話,他們家那個情況,別人也不太方便去看。徐西臨跟蔡敬同桌三年,從沒發(fā)生過這種情況,蔡敬可是高燒四十度都會來學(xué)校的。他有點想問七里香,可是一天沒見著他們班主任的人影,連物理自習(xí)課都還給數(shù)學(xué)老師了。第一天蔡敬缺勤,可能是遇上什么事了,可是接連缺勤三天,就很不對勁了……特別是在這種時候。臨近高考,高三的晚自習(xí)從這周開始都停了,徐西臨出校門的時候還在想這個事,一抬頭,正看見竇尋扛著個裝道服的背包在學(xué)校門口等他。高三穿校服的人突然多了起來,可能是平時學(xué)習(xí)忙,懶得換,也可能是臨走之前對學(xué)校生出了留戀,放學(xué)的時候大門一開,一大群穿著同款校服的男生女生不辨彼此地一涌而出,竇尋站在校門口西側(cè)的馬路牙子上,卻總是能從中一眼看見徐西臨。他馬上從馬路牙子上跳了下來,等著他自己過來。一天中最美好的時候是傍晚夕陽下沉,一周中最美好的一天是星期五——都是休息時間將至未至?xí)r,讓人充滿了期待。竇尋不由自主地露出一點笑容,驚覺太傻,連忙一低頭壓了回去。徐西臨還沒來得及跟他打招呼,突然被人叫住了,他回頭一看,是吳濤和老成趕了上來。竇尋一見這些多余的外人就恢復(fù)了不茍言笑,非常不樂意他們跑來打擾。偏偏還有人沒眼色,吳濤一上來就手賤地摟住了徐西臨的脖子,半個人掛在他身上。竇尋頓時跟身上長了跳蚤一樣,渾身難受地動了一下,恨不能把吳濤撕下來踩兩腳。但是就在這時,他聽見吳濤對徐西臨耳語說:“蔡敬出事了,聽說了嗎?“徐西臨:“什……”“噓,”吳濤往周圍看了一眼,把聲音壓得更低,“我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學(xué)校里消息被瞞住了,七里香好幾天沒來了,看出來了嗎?”幾個人交換完貧瘠的信息,臨時改道,做賊似的奔蔡敬他們家去了——蔡敬被放高利貸的人堵截的時候,他們幾個輪流送過他回家。蔡敬家住在一片破舊老筒子樓里,幾年前就說要拆,至今沒有動靜,門口被亂七八糟的小攤小販占滿了,還要穿過一條充滿狗尿味的小胡同,徐西臨他們沒能找到蔡敬,周圍的鄰居也都像死了一樣。幾個大男生上樓的時候,一樓一個小女孩正好把皮球從屋里扔出來,她剛邁出門要撿,被家里大人沖出來一把抱走了,那人警惕地看了他們這幾個半大小子一眼,回手反鎖上門。隔著一道屋門,都能聽見那孩子要球的嚎哭。彩色的皮球徒勞地在樓道里滾了兩圈,不動了。不來看還好,來了一趟,徐西臨心里更七上八下了。學(xué)校和老師不想影響高三生的心情,剛開始聯(lián)手瞞著,可學(xué)生們又不是不出校門,又不是不看電視不上網(wǎng),紙里終究是保不住火的,這么平靜了大約一個禮拜后,一個消息爆炸似的傳開了——都說蔡敬一刀捅了他的混賬叔叔。流言有鼻子有眼的,說當(dāng)時蔡敬失魂落魄地拎著水果刀,一身是血地往外跑,被鄰居看見報了警,被捅的那位送到醫(yī)院里搶救了一天,終于是死了。所有認識蔡敬的人都不相信。蔡敬是那種走在大街上,突然有人沖上來扇他一巴掌他都不會還手的人,他連雞都不敢殺,殺人?那怎么可能?一時間說什么的都有,七里香終于回學(xué)校露面了,徐西臨早自習(xí)就冒著挨訓(xùn)的風(fēng)險跑到了班主任辦公室,七里香一臉疲憊,沒對他的違紀行為說什么,反而跟他透露了一點細節(jié)。徐西臨太陽xue亂跳:“那……那是真的?”他腦子里亂成一團,想問那怎么辦?這種情況他會有什么下場?要償命嗎?或者以后還能放出來嗎?七里香點點頭,又囑咐他不要因此心思浮動,也盡量不要跟別人說這件事。徐西臨全沒聽進去,冒冒失失地打斷她:“張老師,您聽說過因為什么嗎?”七里香可能不知道,也可能是不方便告訴他,只是搖頭:“不要受影響?!?/br>徐西臨愣了一會:“那……那蔡敬在什么地方?我能去看他嗎?”七里香嘆了口氣,又是搖頭。不知是不能,還是不知道。自從這件事爆出來,一班的訪客忽然多了。六中近十年來都很太平,據(jù)說只出過一個學(xué)生因為抑郁癥自殺的事,其余個別夭折的,基本不是交通事故就是重大疾病,現(xiàn)在重點班竟然出了個“殺人犯”!這簡直自建校伊始就聞所未聞。不光校內(nèi),社會上也有很多報道,媒體總是不肯踏踏實實地說明發(fā)生了什么事,一定要挖掘出一個背后的重大“社會問題”來才肯善罷甘休。“應(yīng)試教育忽略學(xué)生人格養(yǎng)成”之類不沾邊的閑話甚囂塵上,外面的記者都被校方擋駕了,學(xué)校里卻也不肯稍稍消停一點,每天都有人到高三一班門口轉(zhuǎn)一圈,想打探點獨家新聞,作為高強度學(xué)習(xí)生活的調(diào)劑。饅頭這東西無油無鹽,沒滋沒味,倘若不沾著人血,大約是寡淡無味的。七里香知道以后大發(fā)雷霆,伙同隔壁班主任在校領(lǐng)導(dǎo)辦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