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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末的時候,他已經(jīng)只能躺在病床上了,更糟糕的是他父母離婚了。男孩叫趙宇彬,從暑假開始就身體不舒服,他爸媽帶他和meimei去過海市和省城醫(yī)院做過檢查,醫(yī)生確診是骨癌晚期。一開始他爸媽還想瞞著他,不敢相信醫(yī)生的診斷,但是隨著幾個大醫(yī)院相繼確診,趙宇彬的父親首先沉不住氣了,他主張放棄治療,這個年代,癌癥治愈率非常低,術后存活年限不高。更何況趙宇彬是晚期,在他父親看來,這是已經(jīng)等死的狀態(tài)了。但是他母親堅決不同意,再沒有希望她也要試一試,要她放棄自己的兒子是絕對不可能的。前期的檢查確診已經(jīng)耗費了一大筆資金,趙宇彬的父親當然能預見繼續(xù)下去整個趙家的家底都會被掏光。但是趙mama絲毫不在乎,她已經(jīng)被兒子的病情打擊得幾近癲狂,如果花錢能治好孩子,恐怕她愿意散盡所有錢財。趙mama甚至想著她一定要讓孩子治療,哪怕是能給孩子爭取一年兩年的時間,撐到更有效的治療方案和藥劑研究出來。但是,病魔的強大超出了所有人的預料,僅僅三個月,趙宇彬就已經(jīng)病骨支離。趙宇彬的父親急不可耐地跟趙mama離了婚,財產(chǎn)一人一半,兄妹兩一個跟mama一個跟爸爸,這個家也徹底散了。他mama帶著他去省城醫(yī)院住了兩個月,幾乎花光了所有財產(chǎn),如今只好把他又帶回了蔚城縣。柳肆臣正在病房里給趙宇彬把脈,少年瘦得可怕,皮包骨頭的手腕沒有比柳肆臣的手腕粗多少。因為無法進食,每天只靠掛水維持生機,柳肆臣用泉水泡了參片給他喝,然而泉水中的靈氣也壓制不住瘋狂的癌細胞,這些都只能給這個少年再多一點時間罷了。兩個月不見,那個曾經(jīng)矜傲的少年明亮眼睛里的光已經(jīng)完全熄滅了,他沉默地躺在床上,半閉著眼睛,一整天也說不了一句話,柳肆臣只能在心里默默嘆氣。“趙宇彬,你振作一點呀?!绷脸寂吭诖策吙粗倌辏霝樗钠鹨稽c點勇氣和希望。少年連頭都沒有動一下,只是麻木地躺著,好像就這么平靜地等待著死亡的到來。但是又怎么可能真的平靜呢?他才是個未經(jīng)世事的孩子,籠罩在死亡的殘酷下,他的平靜也不過是絕望的掩飾罷了。柳肆臣呆了半個小時沒有得到一丁點兒回應,只好收拾東西準備離開,等他回頭時才發(fā)現(xiàn),顧遙不知道等在門口有多久了,他抱著雙臂靠在門框上,冷漠地看著病房里,看過來的目光微微帶著不耐煩。“哥,等多久了,怎么沒叫我一聲?”柳肆臣乖巧地走過去,遞上自己的手。顧遙站直身體,伸出手牽起他,輕輕“嘖”了一聲,“幾點了你自己沒點數(shù)嗎?等會錯過車別跟我哭?!?/br>“工作嘛?!绷脸加悬c不好意思,顧遙的高中一周要上六天課,比初中離醫(yī)院更近,步行七八分鐘就能到,所以柳肆臣每周六下午都在醫(yī)院等顧遙來接他一起回家。兩人去陳老爺子辦公室拿了東西,陳老爺子周六不來醫(yī)院上班,柳肆臣也不用坐診,只是把以前周六在陳家做的整理病例的事拿到醫(yī)院來做了而已。“你對那個家伙有點過于關注了?!鳖欉b在柳肆臣踏出的醫(yī)院時候突然說了一句。柳肆臣頓了一下才明白他說的是誰。“他……他病得很重。”柳肆臣有些低落,“我?guī)筒簧鲜裁疵Α!?/br>“還記得……”“我記得!”柳肆臣急急打斷了他的話,“我沒有自責自己救不了他,我清楚地知道我做到,現(xiàn)在的醫(yī)療條件,全世界最頂尖的醫(yī)生和藥物都救不了他,除非出現(xiàn)奇跡。”“嗯?!鳖欉b淡淡應了一聲,隨后蹙著眉說,“那你在苦惱什么?”“他畢竟是個孩子不是嗎?”柳肆臣垂著頭,悶悶地說。回應他的是顧遙不屑地嗤笑聲,“別這么說小鬼,這會讓我產(chǎn)生你好像比他還要大的錯覺,事實上,他是不是個孩子,他病得怎么嚴重跟你并沒有多大關系?!?/br>“喂!你怎么這么冷血?!”柳肆臣不可置信地瞪了他一眼,發(fā)著狗皮脾氣嚷嚷,“我看錯你了!”顧遙并不在意他的脾氣,甚至還非常有興味地將他抱起來,“你恐怕搞錯了,他對你來說是病人,而你連個醫(yī)生都還算不上,你和他也僅僅是個見過幾次的陌生人,你為什么要為他費神?”“可是,那還是個孩子啊,死亡對他來說太殘酷了,他不該遭受這樣的折磨,就算是個陌生人,我也會感到難過啊?!绷脸忌焓帜笞☆欉b的臉頰,為他臉上的理所當然和冷漠生出滿滿的不甘心。“沒有對象給他這種折磨,也不是他犯錯得到的懲罰,這種病在某種程度上來說是個隨機事件,沒有該不該這個問題?!鳖欉b說完沉吟了一下,“而你的職業(yè)就是要面對所有這些隨機事件,當他們匯總在你面前時,我需要你足夠冷硬?!?/br>柳肆臣愣愣地看著他,眼里從迷茫到了然,他似乎明白了顧遙的意思,不是真的冷漠,而是從醫(yī)生角度來看待生病的人,他突然意識到,他雖然一心想當個醫(yī)生,卻又始終拿自己的生理年齡當借口,從來不肯從內心里承認自己要承擔醫(yī)生的責任。“否則,你還不如不當什么勞神子的醫(yī)生,光憑這點遲早有一天就會把你逼瘋?!鳖欉b很滿意從他眼中看到了然的神色,加快了走向車站的步伐。柳肆臣抱住他的脖子沒有說話,一個醫(yī)生,注定了一生面對的都是生老病死這些在人類生存中注定的卻最痛苦的歷程,沒有強大的內心支撐,他就會活在自責、同情、感傷和無能為力等負能量編織的自我束縛下,長此以往,別說醫(yī)術精進,恐怕精神都會出問題。“任何人都可以同情他,為他傷心難過。但是你不行,你們醫(yī)生不行,甚至,你們的同情就是對他最大的折磨。面對他,那只是你的工作,你只要做到認真,盡一切努力就好。”顧遙拍拍小孩的后背,他想告訴自己這是個孩子呢,慢慢來就好,但是一想到他剛剛在那個少年的病房里的神情,他就忍不住教訓他,拉住他走向彎路的腳步,矯正他的方向。柳肆臣抱緊他,用鼻子蹭了蹭他的脖子。“我還記得mama當時病得很重,我非常害怕,我時時刻刻都在醫(yī)院陪著她,每次她有點力氣陪我說會話我都要高興好久,然而那些護士醫(yī)生同情的眼光一掃過來就如同給我潑了一盆冷水,讓那些剛剛壓抑下去的害怕和恐慌都瘋狂躥出來。”顧遙終于抱著他到了車站,趕上了最后一班的大三輪,“在那段痛苦煎熬的時間里,我對她的印象都模糊了,唯獨對那些護士醫(yī)生的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