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避茄胍褷苛肆栀阕?。

    凌冽顯然是有些不習慣被人牽著的，芮央的手柔軟而滑膩，像一條光潔的魚兒，只是，比魚兒更溫暖。凌冽悄悄地低下頭去，長長的羽睫如一只漆黑的蝴蝶，他白皙的耳尖不知何時開始泛著紅。

    他想將手抽出來，想告訴她自己又不是小孩子，走路并不需要她牽著，可是沒過多久，他便明白過來，若沒有她牽著，他怕是早就掉隊了。

    那一眾白衣女子飛快地走在前面，與其說是在走，凌冽覺得更像是在飄，因為她們身形極快，快到他根本看不清她們的步伐。芮央就牽著他走在最后，他看得出，她已經(jīng)是用慢到極致的速度在牽就他了。

    凌冽努力地加快速度，可是卻永遠也跟不上芮央的步子，不一會兒，他已經(jīng)兩頰通紅，額角冒汗。他悄悄地抬頭看了看芮央，完美無瑕的臉、柔滑如絲的發(fā)和潔白美玉般的頸，他輕輕地捏了捏芮央的手，小聲問道：“顏jiejie，你是仙女嗎？”

    芮央愣了愣，答道：“我當然是人，只不過，我隨師父修習多年，因此，我們活得比常人久一點，吃的比常人少一點，還有，就像你說的，比普通人厲害一點?！?/br>
    的確，芮央已經(jīng)不記得自己在師門呆了多久了，只記得，自十五歲已有所成，從此容顏便一直沒怎么變過。女子，終究還是怕老的。

    凌冽恍然大悟地點了點頭：“原來你是個半仙。”

    “……”芮央默默地看了看小凌冽，再怎么一本正經(jīng)，他終究還是個孩子。

    云華宮正坐落在云山之巔，此間祥云繚繞、鐘靈毓秀，是個修仙練武極佳的所在。

    云華宮當前的掌門人君山雪年紀并不算太老，卻已是人如其名，發(fā)須皆白。這當然不是什么少白頭，而是代表了他那一身修煉多年而得的精純深厚的無上內(nèi)力。

    以掌門為中心，云華宮依據(jù)四方二十八星宿，下設青龍、白虎、朱雀、玄武四門，其中青龍和朱雀門以女弟子為主，尤其是青龍門，芮央素來性子清冷，這些年來竟一個男弟子也不曾收過。此番收了凌冽，他自然而然地成了青龍門的特例。

    不僅如此，自芮央十五歲那年一舉戰(zhàn)敗了自己的好閨蜜，朱雀使阮秋雨之后，她便被師父內(nèi)定為下任掌門夫人，此事人盡皆知。因而，云華宮男弟子們雖多有仰慕其風姿者，卻亦是紛紛避嫌，無人敢造次。

    這是云華宮歷代的規(guī)矩，掌門人須從白虎和玄武兩位門主中擇優(yōu)而取，而掌門夫人則出于青龍使或者朱雀使。所謂肥水不流外人田，這樣的規(guī)矩沿襲下來，云華宮歷代都是強強聯(lián)手，在中原武林立于不敗之地。

    那年青龍使戰(zhàn)敗朱雀使之后，眾弟子們本是無比期待一場來自于白虎門主東方祉和玄武門主易洪之間的公平較量，可誰知，沒過多久，易門主卻在一次修煉中走火入魔，吐血而亡，玄武門令牌和弟子只得由掌門君山雪親自代管。自此，東方祉也便成了下任掌門的不二人選。

    芮央牽著凌冽走進云華宮的時候，兩邊已有弟子行禮道：“恭迎青龍使！”

    在那人群的盡頭，一人負手而立，白衣袂袂，宛如云中謫仙，他緩緩地轉(zhuǎn)過頭來，含笑地看著芮央，眸中若有星辰萬點：“央央，你回來了?！?/br>
    芮央亦淺笑著走向他，笑容既不算親昵，也不算疏離：“怎敢有勞師兄親迎？”這偌大的云華宮，如今能擔得起青龍使一聲師兄的，除了東方祉，已無他人。

    東方祉瞟了一眼芮央身邊玄衣冷面的凌冽，略帶訝異地問道：“這是……？”

    “此番下山新收的弟子，叫凌冽?！?/br>
    “哦，”東方祉顯得有了幾分興趣，“央央素來不收男弟子，今日竟然為他破例，莫非根骨不俗，是個好苗子？”

    芮央淡淡說道：“根骨如何不知，不過看他可憐罷了?！?/br>
    她這樣一說，凌冽的黑眸中立時失了光華，卻只是微微地垂首，那濃密的羽睫又輕顫了幾下。

    “原來如此，”東方祉笑道，“師妹門下既無男弟子，多他一人多有不便，不如就讓我?guī)厝?，入我白虎門也是一樣?！?/br>
    “我不去。”凌冽的聲音平靜卻堅定，毫無商量的余地，“我既已磕了頭，拜了師，便只認一個師父。”

    東方祉愣了愣，倒是多年不曾有弟子敢這樣對他說話了。他倒也不惱，只是說了句：“此子倒是有些意思。”

    就這樣，凌冽跟著芮央回了青龍門。

    數(shù)年光陰彈指即過，凌冽始終是那樣寂寞冷淡的一個人，讓芮央常常想不起他。只不過，每每在門中弟子比試之后，她總能從十九的口中聽到凌冽的名字，因為，他永遠都是最后一名。

    芮央暗暗嘆氣，瞧這樣子，莫說什么根骨不俗，只怕終究是個恬淡無為之人。迫于做師父的責任感，芮央總是會在他得了最后一名的時候來親自督促他練練功，聽他背一背心法。

    這日，凌冽剛背了一半便突然走了神，直到芮央手中的戒尺快到敲到他的手板時，他突然說出一句話來：“顏jiejie，我聽說，你以后是會嫁給東方祉的，你真的喜歡他嗎？”

    芮央一時語塞，沒想到他會扯得這樣遠。

    從易洪死的那天起，芮央便默默地接受了一個現(xiàn)實——東方祉會是她命定的夫君。沒有喜不喜歡，也沒有選不選擇，一切以服從為先，以大局為重，這是打她進入云華宮便在潛移默化中認了的命。

    她故意虎著臉反問：“小孩子不學好，懂什么嫁不嫁的？”

    他沒作聲，隔了一會兒，才悶悶地說道：“我不是小孩子了，我已經(jīng)快十八歲了?！?/br>
    ☆、第一百一十章隨君入魔

    五年后, 云華宮掌門君山雪猝然離世, 被人發(fā)現(xiàn)時死在他自己的練功房內(nèi)，氣血淤滯，逆行而亡。

    為了師父的死, 芮央已經(jīng)傷心了半個月, 她自幼生長于云華宮，君山雪于她而言，亦師亦父。她終日里郁郁寡歡，每日間愿意說的話, 就更少了，多虧了還有阮秋雨常來陪陪她，不然, 當真要與石像沒多大區(qū)別。

    芮央穿著一身素縞，茫然地看著窗外的落花，五年了，這五年中, 有許多事, 都已變得不似她想像中的樣子。

    例如，一直得她另眼相看的弟子凌冽, 竟然會是魔教中人，并且，他的武功原來并不差，甚至于，很強。

    那年, 中原地帶再現(xiàn)魔教之人的蹤跡，師父命四門下抽調(diào)弟子一同下山，打探魔教意圖，若有不軌之心，則除魔衛(wèi)道，那下山弟子的名單中，便有凌冽。

    芮央一直擔心他學藝不精會出什么意外，本是不欲放他下山，誰知他自己卻說想要下山歷練。結(jié)果，凌冽一去不返，直至失蹤數(shù)月后，才又回了云山之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