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禾玨。 就是秘境中,與他一起賞梅,那個被遺留在了黑暗里的孩子。 他從小孩兒身上感受到的熟悉感,從禾玨身上感受到的親近感。 都有了解釋。 衍塘心頭一片明鏡,但又像是一個人站在懸空的空中,看不到下方,也感受不到落腳點。 飄飄乎乎的,沒有歸處。 就在這時,衍塘察覺到自己身側(cè)的手被緊緊握住,將他扯出了那一片虛無。 霽長意目光堅定地看著衍塘。 明明沒有一句話,但衍塘的心卻突然間落在了實處。 禾玨似乎也收拾好了心頭的思緒,慢慢抬起頭來,眼中又恢復(fù)了一片平靜,帶著些虛無。 “好久不見?!焙太k突然勾了勾唇,“秘境之后,我還是第一次用這個身份和你見面?!?/br> 衍塘深吸一口氣,“你知道秘境里的事?” “自然?!焙太k笑了,“秘境就是我創(chuàng)下的,自然知道,當(dāng)你們進(jìn)入秘境那一刻起,我也被拉進(jìn)去了,我看到了所有的一切?!?/br> “我很感謝你?!焙太k說著,臉上浮現(xiàn)出了一絲熟悉的柔和,“因為你的存在,讓我留下了唯一一段美好的回憶?!?/br> 衍塘唇瓣一顫,眼眶一酸,“你和凌陜,究竟是怎么回事?” 禾玨推動了輪椅,轉(zhuǎn)眸看向一旁的凌陜。 “死陣的事情,想必你們都知道,唯一的意外,是我沒有死在秘境中?!焙太k說著,提起這些往事,他卻像是一個旁觀者。 “那個人,也就是我的父親,在沾滿鮮血后,終于恢復(fù)了些理智,他沒有殺了我,而是將所有的修為都硬生生的塞入了我的身體里。” 腦海里浮現(xiàn)出了那個鮮血淋漓的男人,那雙還沾滿母親鮮血的手,輕撫過自己的臉側(cè)。 “阿禾,對不起。” 男人滿身殺意,語氣卻悲傷的仿佛回落下淚來。 死陣破了。 他獨自躺在站在尸骨鮮血中。 禾玨語氣淡淡,“因為太過于強大的修為,我的雙腿筋脈斷裂,再也沒有站起來,我找到了所謂風(fēng)家飛升之法的書,帶著他,活了下來?!?/br> 短短的幾句話,衍塘卻不敢想象,當(dāng)時不過幾歲的小孩兒,究竟是怎么從尸山血海中走出來的。 “或許是因為我的父親的修為太過于強大,又或許是因為風(fēng)家的詛咒,我變成了一個不老不死的妖怪,長長久久的活著?!焙太k勾了勾唇,卻有些諷刺。 “風(fēng)家的詛咒,便是無一人能夠飛升,世世代代為飛升所困?!?/br> “慘死,便是每一個風(fēng)家人的命運。” 禾玨閉了閉眼,“于是我想到了一個破解詛咒的辦法,找到一個人,將飛升之法告訴他,將風(fēng)家的詛咒轉(zhuǎn)移到那人身上,只要那人可以成功飛升,那詛咒就破解了?!?/br> 衍塘神情悲憫,“所以……” “對?!焙太k低著頭,“我找到了凌陜,他有野心,有執(zhí)念,我與他達(dá)成了協(xié)議?!?/br> 凌陜聽到這里,看著禾玨。 的確是禾玨將他帶到了如今這個地位。 他當(dāng)時不過是一個普通弟子,還因為奴隸出身,被人欺凌,禾玨的出現(xiàn),讓他走上了這條路。 但他也是第一次這么詳細(xì)的聽到有關(guān)風(fēng)家的事情。 “我死了,你也會死。”凌陜低聲說道,目光難得平靜,“你必須守著我,看著我飛升成功,到時候,你會變成普通人,過你想要的生活,而我,也會得到我想要的?!?/br> “是……”禾玨垂著眼眸,身側(cè)的手微微用力,“我以前的確是這樣想的?!?/br> 禾玨抬頭,看向天空。 萬里無云,飛鳥留影。 血rou穿透的聲音從一旁傳來。 鮮血染紅了池水。 衍塘瞳孔一陣緊縮,臉色蒼白一片,張著嘴。 禾玨的視線慢慢從天空往下,落在了不遠(yuǎn)處的衍塘身上。 他也想過,和普通人一樣。 他羨慕過,但后來,他就不羨慕了。 因為如果再來一次,他還是想要—— 與昔日少年重逢。 衍塘疾沖到了禾玨身旁。 一旁凌陜的背后,不知道何時,那個木偶已經(jīng)到了凌陜身后,木偶的手臂穿透了凌陜的胸口。 鮮血正汩汩流出。 凌陜眼睛瞪得很大,不敢置信的看著輪椅上的人。 “你……” 只是話還未說完,凌陜便垂下頭,再沒有了生息。 衍塘指尖微顫,蹲下身,看著輪椅上的禾玨。 rou眼可見的,禾玨的臉色逐漸變得蒼白,皮膚的肌理甚至于底下的青筋都依稀可見。 仿佛下一秒,整個人便會化成虛無,消失在原地。 “禾玨。”衍塘看著禾玨,心臟仿佛被什么東西掐住,帶來一陣一陣的痛處。 禾玨低頭看著衍塘,眉眼溫柔,發(fā)絲從肩頭垂落,他眼眶有些酸澀,卻笑了。 “衍塘?!焙太k伸出手,捧住了衍塘的臉,額頭輕輕碰上衍塘的,語氣中帶著幾絲悲傷,又像是釋然,“你說為什么,我們明明完全不同,我卻總放不下你呢?” 衍塘唇瓣顫動,感受到了禾玨手心的顫抖,努力扯出了一抹笑容,卻比哭還難看,“是啊,真是奇怪,我們明明完全不同,可我為什么也能從你身上看到自己的影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