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們演練他布置的陣法,心口突然劇烈一痛。“阿蠻……”他按住胸口坐起身,不由自主地低語。他半月來竟不敢下驪山,不敢正視陸長卿。他事已做絕,如今又有何面目見他?他不可能給予陸長卿想要的愛,即使隨他心意也不過是繼續(xù)欺騙他的感情,倒不如避而不見,徹底斬斷陸長卿的念想。然而讓人斷念,卻是何等殘酷之事。鳳岐一想起陸長卿,不知為何,心中總隱隱不安。謝戟見他心不在焉,挽了個劍花收起長劍,問:“師父怎么了?”鳳岐摩挲著玄金杖頭,道:“沒事,你繼續(xù)練功,我看著呢。”謝戟走過來嘆氣道:“師父……我陪你去酆獄看看如何?”鳳岐驀然起身,冷冷道:“不必。”謝戟卻不怕他臉色難看,依舊平靜道:“新王登基,正是需要國師輔佐之際,您卻這時候離宮。您為何要搬到驪山?。侩y道就為了在這里喝茶賞花?”鳳岐被謝戟戳到痛楚,面色愈冷,笑道:“何時有徒弟質問師父之理?”謝戟見他當真惱了,垂眼道:“……師父通透之人,自然明白事理。您若要逃避,也自然有道理……我只是擔心您而已。”鳳岐剛才話一出口便已然生了悔意,不由道:“……小戟,方才是為師蠻橫不講理了。”隨即他又嘆道:“去看看他……也好。”鳳岐令侍從趕車,帶謝戟到了驪山腳下的村莊,先去見了謝硯。半月不見,謝硯竟瘦了一圈,整個人憔悴不堪。謝戟頗懂人情世故,何況是一貫熟諳的弟弟,看穿了謝硯的心事,他心底喟然不已。這樣不合俗禮的感情,本就難以開花結果,更何況,陸長卿心里只有一個國師罷了。“阿硯,臭小子,你該多吃點飯。”他壓住滿心憐惜,板著臉教訓道。謝硯見了哥哥也是高興,然而沒說幾句話,一得知二人要去酆獄,他便立刻在鳳岐面前跪了下來。“求鳳岐大人帶我去酆獄!求求您!”謝硯不斷地磕頭,知道鳳岐肯首,他方站起。謝硯的心意昭然若揭,鳳岐也不說破,責令他好好吃了頓飯,才一同乘馬車去了酆獄。霍秀聽了下人來報,款款而出,見了鳳岐,上下細細打量他一番,笑道:“久聞國師大名?!?/br>他將三人引入關押陸長卿的殿中,便只留下幾名獄卒,輕笑著告退。謝硯一眼看到陸長卿,眼淚便奪眶而出,他跌跌撞撞跑過去抱住了他。陸長卿被鐵鏈鎖了琵琶骨,蒙著眼,凄慘不堪,連謝戟都一瞬間驚住。他悄悄看向鳳岐,見他只是靜靜望著陸長卿,神色不變。謝戟早已熟悉了鳳岐的性子,知道他就算已經五內俱焚,也可以照舊逞強面不改色。陸長卿只覺得有人來了,卻不知是誰。謝硯抱著他大哭,他認出來聲音,心中百感交集。萬沒料到,第一個闖入他的黑暗的,是這個孩子。他咧開干枯的唇,勉強笑著哄道:“是小硯啊,謝謝你來看我,別哭了,鼻涕都蹭我身上了?!边@樣咧開嘴一笑,唇上便裂開了許多血口,狠狠刺痛了鳳岐的眼睛。這樣哄著孩子的陸長卿,讓鳳岐想起了那日懸崖上他拈花而笑的樣子,心口驟然劇痛。那個時候的陸長卿,青裘白馬,孤俊清傲,而如今……而如今卻是這般模樣。陸長卿雖然被關得久了,但頭腦卻依然清醒。他知道謝硯絕不可能自己進來。而能帶他進酆獄的,恐怕只有一個人。那個人,難道此刻也在這里么?!陸長卿只覺渾身的血液忽而炙熱忽而冰冷,他既想要尋找鳳岐,卻又不敢動彈。他保持著僵硬的姿勢,然而身子卻微微前傾,似乎在尋覓什么。這樣欲蓋彌彰的樣子落在鳳岐眼底,讓他說不出的心疼。陸長卿已不在說話,謝戟看出他正專心致志地等待著鳳岐。殿中唯有謝硯仍在不斷地抱著陸長卿哭訴。謝戟瞥向鳳岐,見他雙手攏在袖中。他一言不發(fā),然而那袖口分明在簌簌顫抖。鳳岐微微退了半步,陸長卿內功底子深厚,捕捉到了,身子不由自主又前傾了一下,被他生生克制住。二人又僵持下來,陸長卿已經聽不到謝硯的哭聲,他的全部神經都用來捕捉佇立門口的那個男人,任何細微的動作。說些什么呢,還能說些什么?難道要對陸長卿說“你受苦了”?他受苦了,我能放他走嗎?他受苦了,又是拜誰所賜?鳳岐又退了幾步,決然轉身離開了大殿。陸長卿聽到他離去的腳步聲,突然覺得渾身都冷了。鳳岐離開大殿,命人將霍秀召來?;粜愠话荨?/br>鳳岐問道:“何人命你將陸長卿鎖成這樣?”霍秀從容對答:“回稟國師,酆獄素來都是這么處置送來的囚犯,有典文可據?!?/br>鳳岐命令道:“我走以后,解開他的鎖鏈,將他琵琶骨的傷口治好。從明日起不必再鎖?!?/br>霍秀變色道:“國師大人,先王有令,凡在酆獄囚禁的犯人,每日必有刑罰。卑職將陸長卿鐵鏈鎖起,從未加以rou刑,已是最輕的刑罰!便是國師大人,要壞先王的規(guī)矩,也要請得當今天子圣旨!”鳳岐見他尖酸猴急的樣子,淡淡一笑:“我從未說過要壞先王規(guī)矩。從明天起,你將他關到冰窖去,”酆獄曾是文王行宮,夏季為了消暑,曾建冰窖儲藏大量冰塊。后無人使用,冰塊積累愈多。霍秀一時困惑,他只道鳳岐必定想方設法幫陸長卿,卻沒料到他竟下令把人送進冰窖。那冰窖寒冷透骨,陸長卿重傷之人如何受得住,還不幾日就一命嗚呼?他曾聽聞陸長卿占據王城時對鳳岐多有羞辱,此刻不禁想:難道這個老東西是背后捅刀子,報復陸長卿對他的侮辱?還不及他多想,鳳岐又道:“霍秀,我若再見陸長卿身上有一處傷痕,我便將你另外一半臉燒成糊rou。你好自為之?!?/br>霍秀最恨別人談論他容貌,一口銀牙幾乎咬碎,他瞪眼朝上看去,卻正碰上鳳岐冷冷投下來的視線。霍秀腿一軟踉蹌了一下,渾身狠狠寒戰(zhàn)。他竟從未見過如此可怕的眼神。“那個叫謝硯的孩子若要探望,你便放他進來,不得阻攔?!兵P岐又吩咐道。送謝硯回到村子,鳳岐便與謝戟回了探驪宮。已是黃昏,暮色四合。鳳岐合戶走入房中,渾身都疲憊不堪。他拉下出門時掩飾白發(fā)的黑色云紋頭紗,解了腰帶任其滑落在地,散著衣襟臥倒在床榻上。渾渾噩噩中夢見了他帶著幼時的陸長卿在后山玩耍,自己要去懸崖邊給他摘果子,卻失足墜崖。隨即卻看到一匹白馬從天而降,竟是長大后的陸長卿跟著跳下崖來,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