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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妨?!笨人月暆u消,許久,頭頂終于傳來了皇帝虛弱的聲音?!笆请蕖谷俗詳_了?!彼偷托α艘幌?,笑聲中帶著濃厚的自嘲意味,“現(xiàn)在問這些……也是無用了?!?/br> “你下去吧?!贝寡劭粗淇诮疬吶旧系纳钌珗A點,秦煜陽的神色微微黯了黯,輕聲道?!袄^續(xù)……盯著漠北,有任何動向素來報告。另外,派一個身手好的人去寧郡,便說最近南梁局勢動蕩,唯恐會波及北周,送滎陽郡王一個侍衛(wèi),貼身保護。” “是。”這便是也要監(jiān)視秦玉昭的意思了。聞沖心下明鏡,起身道,“臣告退。” 聞沖離開了。秦煜陽扶著桌沿,慢慢站起身來,朝著不遠處的躺椅走去。不過是短短十步的距離,他卻似是經歷了一場長途跋涉一般,氣喘吁吁,額頭冒出虛汗。待到在躺椅上坐下,他已是覺得渾身脫力,再無法動彈半下。 這副身體,是越來越不中用了。 搭在染血衣袖上的手指慢慢攥緊,皇帝閉著眼,臉上流露出痛苦與不甘混雜著的神情。 倘若他不是個病秧子,或是哪怕只是身體比常人稍弱一點,也不至于會和秦景陽走到今天這個地步。他若性命無憂,自有把握將大權牢牢掌握在手中,便也無攝政王之說,秦景陽之于他,便只是忠臣良將,是他最值得信賴的弟弟。兄弟二人君臣相和,共同開拓大周盛世,百年之后青史留名,也不失為一番佳話。 還哪里會落到今天這般地步? 自己還能撐多久?半年?一年?兩年?兩年怕都是多了。能夠親眼看著太子成熟起來,成長為一名合格的國君,夠資格從自己手中接過這祖宗傳下的江山社稷,這幾乎已是秦煜陽如今唯一的期望??汕仃厝缃裼质悄歉辈婚L進的樣子…… 一想起自己的兒子,秦煜陽便覺得心中一陣躁郁之氣升騰而起,忍不住又咳嗽了兩聲。 寢殿的紅木大門“吱呀”一聲開了,先前在聞沖來時、出去回避的高懷恩走了進來,身后還跟著一名端著托盤的宮女。盤上放著一個白玉小碗,當中盛著褐色藥汁,散發(fā)著清苦的味道,旁邊又有一白瓷小碟,當中放著兩枚新腌制的蜜餞。 大總管來到秦煜陽近前,躬身道:“陛下,該服藥了?!?/br> “朕日日服藥,可又有何用?”依舊閉著眼,皇帝不耐地答道?!叭允沁@副病入膏肓的老樣子,再找來什么天材地寶,也是治不好了?!?/br> “陛下可萬萬不要這么說。”高懷恩惶恐道,“您是天子,受上蒼護佑,定是要萬壽無疆的!” “假使當真注定萬壽無疆,那朕就算不喝這藥,又有何妨?”秦煜陽勾了勾嘴角。睜開眼來看到老太監(jiān)語塞的模樣,他擺手道,“罷了,你也是一片忠心。且端上來吧!” 宮人將藥碗高舉奉上。秦煜陽皺著眉將碗中物飲盡,看了一眼旁邊的蜜餞,搖搖頭。高懷恩一揮拂塵,那宮人便會了意,躬身退下。 “母后的情況如何了?”苦澀的味道在口中蔓延,秦煜陽早已習慣。他整了整衣裳,將血跡壓在高懷恩看不見的一面,緩聲問道。 “回陛下,太后……還是老樣子?!备邞讯餍⌒囊硪淼鼗卮鸬?。他先前已在私下問過御醫(yī),皇帝如今的虛弱一半是由于心病,若是太后能夠康復,心病一除,身體便會大有起色??扇羰翘笥袀€三長兩短……他不敢再想下去。 “大限將至……大限將至。這人啊,無論有多么尊貴的地位,也終究難逃一死。母后已活了一甲子,也算是高壽了?!被实坂哉Z道。頓了一頓,卻是驀地轉換了話題,“太子呢?” 提起太子,內廷大總管的神色明顯變得古怪起來。眼珠四下亂轉,他支吾道:“稟陛下,殿下他……他……” 見高懷恩這副吞吞吐吐的樣子,秦煜陽便知定是沒有好事,登時心頭火起?!八衷趺床粚W無術了?說!”他厲聲道。 “……是!稟……稟陛下,今日早朝之后,殿下便換了身便服,從小門……出宮去了。”雙膝一彎跪在皇帝面前,高懷恩哭喪著臉道,“老奴試著勸阻,可太子卻不肯聽,求陛下恕罪!” “混賬東西!”聽說秦曦又微服出宮了,秦煜陽當即大怒,一掌拍在椅子扶手上?!叭ァ瓤瓤取ネㄖ笫l(wèi),要孟知錦親自帶著人,把他……咳咳……把他給朕抓回來!” 大半個時辰后,秦曦終于到了惠安殿。 甫一走入殿內,便看到高懷恩候在寢宮門外,顯然是吃了一通排頭,一副垂頭喪氣的模樣。挑了挑眉,太子走上前去,在大總管的肩頭一拍,惡狠狠地小聲道:“老刁奴!是不是你向父皇告了孤一狀?” “……啊!”高懷恩沒有防備,被他駭了一跳,驚叫出聲后連忙捂住嘴,驚慌地看向寢宮內。見里面無聲,這才回過頭來,苦著臉道:“殿下噯!您就算是借老奴十個膽子,老奴也不敢這么做?。】杀菹聠柕搅说钕碌男雄?,老奴又只能實話實說,不然不就成了欺君之罪?”說罷連連拱手,“還請殿下放過老奴!” 太子整人的法子可多著呢,他這半截入土的老胳膊老腿可禁不起折騰! “嗯……算了!你夾在中間也是難做,那孤便不難為你了?!鼻仃厮尖饬艘幌拢纯煺f道。 “多謝殿下!”高懷恩立刻喜上眉梢,連忙作揖拜謝。起身,又小心看了一眼寢宮關閉的大門,壓低了嗓子道:“陛下正在氣頭上,殿下可要當心些,萬萬不可再惹得陛下發(fā)火?!?/br> “孤怎么做事,難道還用得著你教?”秦曦揚眉,“你且看著!”說罷便胸有成竹地去推門。 一走進寢宮,首先嗅到的便是從不散去的淡淡藥味。里面一片安靜,燃著寧神香的小爐裊裊吐著青煙。秦曦拿眼睛一掃,便看到自己的父皇正仰臥在躺椅上,雙目閉合,神情清冷,眉宇間還凝著淡淡怒意。 盡管是有備而來,秦曦此時心中也不禁有些打鼓。剛才在外面和高懷恩夸下海口的氣勢登時便消了一半,他緊張地吞了一口口水,輕手輕腳地走上前去,欠身拱手,恭恭敬敬道:“兒臣拜見父皇?” “父皇?”秦煜陽冷聲反問,“你眼里還有朕這個父皇么?”他猛地睜開眼來,怒視自己的兒子,“朕命你監(jiān)國,是要你熟悉政令,積累治國的經驗,不是要放松對你的限制,讓你可以肆意妄為的!念你尚幼,偶爾在宮中胡鬧兩下,只要不捅出大亂子,朕也就睜一只眼閉一只眼輕輕放過,你還真道朕被蒙在鼓里,一無所知不成?這一次還膽敢溜出宮去,真是反了你了!”他說得急了些,頓時又開始咳嗽起來。 見他發(fā)火,秦曦“撲通”一聲跪了下來,滿面愧疚地道:“千錯萬錯都是兒臣的不是,請父皇萬萬不要動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