處也生了褥瘡，皮rou潰爛，雖說御醫(yī)們也開了不少方子，可惜收效甚微。近幾日情況越發(fā)嚴重，也只得暫時在屋內(nèi)多點起幾只香爐，以求將臭氣蓋下去。

    “你……你這賤婦！不知廉恥的東西！手下敗將，還敢來……sao擾哀家！”床上的女人兩眼凸出，神色凄厲，臉頰深深凹陷了下去。雙手揮舞時袖子滑落，露出兩支干柴般的手臂。這副樣子，哪里還有半點往日雍容華貴的影子?！肮匆讼然实暮淖樱Ъ乙獙⒛愣绯蓃ou泥，剁成rou泥，剁成……”

    聽見腳步響動由遠及近，寧氏的聲音漸漸低了下去。眼珠緩慢轉(zhuǎn)動，看向自己的兒子。那視線直勾勾的，似乎要透穿秦煜陽的五臟六腑?！盎蕛??！彼坪跽J出了皇帝，目光一瞬間微微柔和下來，卻在下一刻又變得兇光畢露。“你……守住皇位！”她的聲音嘶啞而尖厲，聽上去仿佛夜鸮號叫，“別讓那……小畜生得逞了！”

    就算是到了最后一刻，她依舊不忘記表達對幼子的恨意。

    秦煜陽慢慢放下手來。他垂下眼簾，看著自己的母親，目光無波無瀾。“母后?！逼?，他低聲道，“您可還記得，一個名叫崔征的秉筆太監(jiān)？”

    “崔……”太后迷惑地重復(fù)了一個字，突然似是想到了什么一般，眼睛猛地又睜大了幾分，眼球亂轉(zhuǎn)起來；從她的喉嚨中發(fā)出一陣咕嚕咕嚕的聲音。

    “七年前，朕發(fā)給六弟的那道圣旨，被他篡改了?！必桀檶幨系漠悹睿仂详柕?，“‘凡非生死存亡之大事，絕不可擅離漠北’，這一句，原本是沒有的。您當(dāng)日將朕絆在永寧宮，又將高懷恩支出去辦差，為的便是讓朕無暇顧及此事。等朕知道了真相，已是兩個月后，圣旨已送至六弟手中，縱使將那崔征亂棍打死，也已無可挽回了。”

    寧氏喉嚨中咕嚕咕嚕的聲音越來越響了。她重重地咳嗽起來，腦袋離開了枕頭，終于“呸”地一聲，吐出了一口帶著血絲的濃痰?！澳怯衷趺礃樱俊彼碇睔鈮训胤磫枺半y道你便敢說你不忌憚他？你若有心澄清，為何不再發(fā)一道圣旨向他說明？為何在他回到京城后也從不提起此事？別想都推到哀家身上！”

    秦煜陽的眸光陡然暗了下去，握著拐杖的手指漸漸收緊。太后察覺到了他的反應(yīng)，得意地尖笑起來：“你果然忌憚他，你果然忌憚他！”說著眼中又布滿了戾氣，罵道，“白眼狼！你居然為了那個小畜生，那個要搶你皇位的小畜生來質(zhì)問哀家！哀家白疼了你這么多年，現(xiàn)在快要死了，你連一滴眼淚都不掉，反倒來向哀家興師問罪！”

    她的面龐已可見的速度漲紅起來，胸膛如同風(fēng)箱一般劇烈起伏著，雙眼越發(fā)凸出，伸出手去，似是要抓住皇帝的衣袖?！斑€有去年的那件事，那小畜生為了一個女人頂撞哀家，你放任那對狗男女遠走高飛不說，還軟禁了哀家！哀家會變成這樣，都是你的錯！你這不孝子！你這狼心狗肺的東西！你這……”

    毫無預(yù)兆地，她的咒罵戛然而止。手臂懸停在半空中，表情依舊猙獰，目光卻變得空洞起來，瞳孔漸漸擴散。

    又過了一個呼吸的時間，那雙手臂也垂了下來，砸在床邊。胸膛恢復(fù)了平緩，那顆扭曲的、蓄滿了仇恨與毒液的心，永遠停止了跳動。

    北周太后寧氏，終年六十一歲。

    “您所愛的，不過是您自己罷了?！鼻仂详柨粗赣H的尸體，低聲道。

    留下這一句，他便轉(zhuǎn)過身去，頭也不回地離開了這間寢宮。

    高懷恩在外面候著。聽見屋內(nèi)響起太后的怒罵，雖說詳細內(nèi)容聽不清楚，也令大總管不禁心驚rou跳起來。皇帝前幾日調(diào)了當(dāng)年崔征的檔案出來，怕是要在太后臨終之前將此事攤牌了。

    也不知圣上的身體撐不撐得住……他正焦慮地想著，突然聽見房門開了。秦煜陽出現(xiàn)在門口，除了臉色更加蒼白之外，似乎與進去時沒有任何區(qū)別。

    “太后駕崩了。向全國發(fā)出訃告，一切按舊例處理?！彼p聲道。

    高懷恩一凜，深深彎下腰去?！袄吓衩?。”

    兩人出了永寧宮。一更已過，天色越發(fā)陰暗了，遠方天邊的鉛云中傳來沉悶的雷聲。高懷恩扶著秦煜陽踏上步輦，皇帝扶著車沿的五指枯瘦，皮膚慘白，手背青筋畢露。

    眼看著只剩了最后一級階梯，他突然似是腳下踩空了一般，身體直直朝著前方倒下。

    “陛下——！！來人吶，快，傳御醫(yī)，傳御醫(yī)！”

    高懷恩的尖叫聲在永寧宮的上空盤旋回蕩。一陣嘈雜忙亂過后，步輦終于急匆匆地駛離此地，朝著附近的偏殿而去。

    又過了不到一盞茶的時間，天上下起了傾盆大雨。雨聲隆隆，宮門口剛剛掛起的白燈籠在風(fēng)中搖曳。

    慘淡的光迎著地面，那一小灘紅色的印記在雨水的沖刷下漸漸變淡，很快，便毫無蹤跡。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柯小冉GN提供的順產(chǎn)體驗2333333我會好好研讀的！

    恭喜云の彼端妹子，你猜對了，確實是綿綿XDDD

    太后終于掛掉了，雖然沒能死在王爺?shù)膹?fù)仇之下，但是整整一年多過著惡臭纏身、生不如死的生活，對于她來說也算是罪有應(yīng)得的報應(yīng)了。

    至于黃桑……先說好篡改圣旨那段并不是要洗白他，就像太后所說的，如果他真的有心澄清的話，一開始就會對王爺說明了。雖說是太后幫著他開了兄弟鬩墻的頭，但是也說明他之前早就隱隱生出了這方面的念頭。秦煜陽其實是個很矛盾的角色，可以說是有些優(yōu)柔寡斷了，咱們站在王爺?shù)慕嵌扔X得他渣啊、矯情啊的，其實要是站在他自己的角度來說，我覺得某些想法還是挺好理解的。

    總之他也時日無多啦，大概也就是這兩天的事情。等便當(dāng)了之后會再和大家討論的。

    【預(yù)告——秦煜陽：人之將死，其言也善。六弟，你可……信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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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金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