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謝王姬體恤。然王子危在旦夕，如今唯一能夠保全的法子，便是謀楚媾和，朝中既無人肯去，老夫去便是了！”

    阿玄道：“大宰年邁體弱，恐經(jīng)受不住路上兼程顛簸，此其一。我父王病重，不能理事，朝中須有人代掌國事，除大宰之外，無人能夠勝任，故大宰不可貿(mào)然出行?！?/br>
    甲臣面露無奈：“老夫若不去，何人能去？”

    阿玄道：“我可去?！?/br>
    甲臣一愣，旁人亦也吃驚，看著阿玄，呆若木雞，連還躺在地上捂著肚子閉目哼哼不停的成甘也忘了裝病，睜大眼睛，吃驚地看著阿玄。

    甲臣回過神來，立刻搖頭：“不可。王姬金枝玉葉，豈可如此以身犯險？老臣去便是了！”

    阿玄道：“我知大宰忠心可鑒，萬分敬仰，然朝堂內(nèi)外，如今人心惶惶，有大宰在，方能安穩(wěn)民心，使楚由我去便是，不必再爭論了，我知該當(dāng)如何，大宰不必顧慮。”

    甲臣也知王姬一向頗有見識，遲疑了下，問道：“王姬有何打算？”

    阿玄道：“楚王曾請魯公孫仲申入楚授經(jīng)，以教化民眾，他與楚王有些交情。我欲請他隨我同行，至于別事，隨機應(yīng)變便是?！?/br>
    甲臣聽到她如此的打算，頓時覺得信靠了許多，知她確實有備，又聽她語氣堅決，便遲疑了起來。

    阿玄目光掠過面前那一張張看著自己的驚訝的臉，道：“戰(zhàn)況緊急，不必再多說了，照我之言行事便是！”

    她轉(zhuǎn)身去了。

    甲臣望著她的背影，去了拐杖，顫巍巍地行了個禮，顫聲道：“王姬大義，實為我周室之福！老臣代我周國國民，謝過王姬！”

    泄猛面露愧色，低頭不語，地上的成甘臉孔漲的通紅，慢慢坐了起來，見無人再關(guān)注自己，悄悄爬起來，灰溜溜地走了。

    ……

    阿玄回到息后寢宮。

    息后吃的藥令人嗜睡，此刻還是沉沉未醒。

    阿玄輕輕坐在她的身邊，凝視了自己母親病中睡顏片刻，起身回到自己的寢宮，剛?cè)雰?nèi)，一個寺人便躬身捧上一只信筒，稱是晉國世子媯頤命人傳給王姬的信。

    阿玄看也未看一眼，只道：“原路退了?！?/br>
    寺人應(yīng)是，捧著信筒匆匆下去。

    春知道她明日一早就要上路南下，正在為她收拾行裝，見她回了，迎了上來，道：“王姬，明日還是由我隨你上路吧，路上必定辛苦，我不放心讓旁人服侍。”

    阿玄看的分明，她望向自己的目光里，充滿了擔(dān)憂和關(guān)切。

    她微微一笑：“你莫忘了，我從前還曾徒步走去狄道，如今怎就離不了你的服侍？我母親病中，更需你的照料。你留下便是，不必為我牽掛。此行該當(dāng)如何，我心中有數(shù)?！?/br>
    春望著她，沉默了片刻，終于恭恭敬敬地應(yīng)了聲是。

    阿玄便入內(nèi)，跪坐于漆幾之前，挽袖，一只雪白素手提筆于空，凝神了許久，終于蘸了墨漆，在一張鋪開的素帛之上，落下了第一道墨。

    她寫了很久，涂涂改改，中間廢棄了好幾塊素帛，直到日影西斜，侍女悄悄入內(nèi)掌燈，方終于書成，卻不過短短數(shù)列字而已。

    她將信帛裝入信筒，打上火漆，叫了春入內(nèi)，遞了上去，道：“你派一個信靠之人，盡快將它送至丘陽。記住，事關(guān)重大，務(wù)必要親手交到穆侯手中……”

    “倘見不到穆侯，請宰夫買轉(zhuǎn)亦可，報我之名，想必他會見?！?/br>
    她想了下，又補了一句。

    春雙手接過，卻又難免黯然，低聲道：“我知王姬一片苦心。然，穆國距大冥，何止千里之遙，穆侯便是愿意發(fā)兵相助，恐也來不及了……”

    阿玄道：“我豈不知？我也并非要穆為周出兵。只要穆能發(fā)聲擁我周朝，便能給楚帶去壓力，如此，即便躍已落入楚人之手，楚王必也有所忌憚，不敢過于輕慢，更有利于我前去謀求媾和?！?/br>
    春一怔，隨即目露了然之色，急忙點頭：“王姬考慮周到！我明白了！這就派信靠之人將信送去穆國！”

    第58章

    當(dāng)夜, 阿玄親去拜訪尚留于洛邑的魯公孫仲申, 勸服他出面助自己往楚謀和。

    魯仲申與周室關(guān)系原本一向匪淺, 且魯因執(zhí)掌周禮而得到高于諸國的超然地位, 周室此次伐楚，本已失利，倘若楚再因此興兵北上, 真正稱霸于中原，對魯國沒有半分好處，是以當(dāng)場應(yīng)允下來, 次日一大清早，一行車馬在護衛(wèi)的隨行之下，冒著熹微晨光，并未驚動任何周人, 悄悄出了城門, 沿著馳道南下而去。

    從周往楚的最短的捷徑, 是經(jīng)由鄭國，但周鄭如今交惡, 只能迂曲取道, 依次經(jīng)霍、應(yīng)、蔡，即便一路順利，加緊趕路，至少也要十天左右，才能抵達靠近楚國的魯國盟國唐國。

    到時倘若確定了消息，阿玄將停留在唐國, 由魯仲申出面，安排與楚的會面。

    次日，日暮天晦，阿玄一行人終于抵達了周邊境的泉邑。

    行路已一個晝夜，但阿玄并不覺吃力。

    周王雖在得知大冥之困的第一時間便派人去往沈國查探后續(xù)了，但尚未有回報。阿玄昨日動身后，也再派出了幾撥人馬去往沈國再次打探消息。

    躍迄今生死未卜，或者更大的可能，就是已經(jīng)落在了楚人的手中。她焦心如焚，恨不得能插翅飛去才好，又怎會覺得疲乏，但魯仲申如此行路一個晝夜，此刻已是滿身疲態(tài)，阿玄想到出了泉邑，便是大片曠野，況且天也快黑了，路并不好走，便決定先在泉邑過這一夜，明日早些再繼續(xù)上路。

    泉邑令得報，知王姬要出周，今夜于邑中過夜，親自來迎。

    魯仲申趕路辛苦，入了泉邑舍館，顧不得破舊，早早歇了下去。

    阿玄亦回了自己的住屋，舍人奉上晏食。

    從得知媯頤退兵消息以來，她就沒好好吃過一頓飯，今日趕了一天的路，此刻早也腹饑，卻沒半分胃口，勉強自己吃了些，便放下了食具，這時一個隨從來報，說女御春趕了上來，人已至館舍。

    阿玄出去，看見春正從一輛車上匆匆下來，臂中挽著一只包裹，心里便明白了，果然，春到了她的面前說道：“王姬，王后知你心意已決，她不攔你，但命我隨你同行，路上亦多個照應(yīng)。你放心，王后那里無事，她托我轉(zhuǎn)話給你，說她會養(yǎng)好病，盼你與王子早日歸來?！?/br>
    她昨日一早出的洛邑，春今天既追到了這里，阿玄知是母親的一番心意，便也不再堅持要她回去，微笑道：“如此辛苦你了?！?/br>
    春連稱不敢，問隨從，得知阿玄方才不過只吃了幾口飯食，怎放心，說道：“我知王姬心焦，只是后頭事還很多，王姬須得自己保重身體?！?/br>
    阿玄知她說的有理，笑了笑，道：“你趕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