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絲一毫的聯(lián)系。

    他是被隔離開的。

    宮里的上等人看不上他，下等人以凌虐他來得到內(nèi)心的滿足。

    只要不讓皇上發(fā)現(xiàn)，有誰會去管一個常在的孩子？

    他起身的時候眼尖的看見一群宮女朝這里走過來，她們手里拿著掃帚，面色焦急，腳步比平時他看見的匆忙了不少。

    衛(wèi)潛看了一眼，當(dāng)即繞進一個假山洞里躲著。

    “怎么皇后娘娘今日下午要來這里賞荷花呢！”

    “姑姑吩咐了，這地上啊，一點臟東西都不能有，賞荷花的亭子，也要讓人擦得干干凈凈看不出灰塵，就連河里的荷花，也要修剪得好看，那些殘枝敗葉的，千萬莫讓皇后娘娘瞅見了！”

    “怎么辦……聽說上次皇后娘娘上次去觀星，看到觀星臺上有一點血跡，就把負責(zé)觀星臺的奴才宮女們?nèi)空蓉?zé)了二十下呢！”

    “還是睜大了眼睛仔細看吧！各自盯著自己那塊地方，清理得干干凈凈的，別大意忽略了哪些臟東西……”

    “皇后娘娘真是要折騰死人呢……”

    那些聲音由遠而近，最近的時候仿佛就在衛(wèi)潛的耳邊說著話，衛(wèi)潛靠在冰冷的石洞壁上，動也不敢動，等到聲音漸漸遠去，他探出頭看了沒人，才從假山洞里走出來。

    皇后娘娘？

    聽說是父皇最寵愛的女子，她獨享后宮的寵愛，甚至可以干涉朝政，朝堂上對她有意見的朝臣沒有一個擁有好下場，不是辭官歸隱就是命喪黃泉。

    內(nèi)閣大學(xué)士的嫡女，太史淼。

    但是……那關(guān)他什么事呢？

    和他無關(guān)，他只需要cao心自己衣食就好了，他身份雖然高貴，卻比平民百姓還要低微，皇宮那么大，他這樣的人，是沒資格見那種人的。

    衛(wèi)潛回了翠羅宮。

    翠羅宮是他的母妃和另外一位良人居住，說是宮，其實不過是一個比御膳房還要小上不少的破屋子。

    二十年未曾翻修過，紅瓦黃墻掉了漆，起了皮，露出里面的磚頭。

    這里遠離于宮里的富貴之地，無人光臨，皇上或許永遠也想不起，皇宮里還有這樣的一個地方。

    衛(wèi)潛推開門的時候，一個石頭朝他臉上砸了過來，砸在他的額頭上，咚的掉在地上，滾了幾圈，染著鮮紅的血跡。

    “吃的呢！”

    屋內(nèi)響起女人尖利的聲音。

    衛(wèi)潛伸手將頭上的血擦了，手蹭過那翻開的皮rou，看起來鮮血淋漓的嚇人，“我吃了?！彼娌桓纳馈?/br>
    那個女人，他的母妃，浣衣紡最低賤的宮女。

    “吃了！”那聲音比之前更尖利了不少，女人跑到他的面前，伸手提起了他的衣領(lǐng)，面容猙獰而惡毒，看著他的眼神像是在看仇人，“你不知道我是你的母妃嗎！”

    八歲的孩子身輕，因為常年的沒東西吃瘦得如同皮包骨一樣，衣領(lǐng)被提起來的時候，露出身上大片的傷痕，那雙眼睛沒有任何情緒，面對生他的女人，他也只是沒有任何感情的道：“我餓，吃了。”

    嘭——

    身體被女人狠狠的摔在地下，骨架像是快要碎了一樣，他頭腦發(fā)昏，一口血沫從嘴巴里吐了出來。

    他不知道自己要這樣活多久，但是他不想死。

    他害怕死亡。

    他害怕悄無聲息的死去。

    他的母妃的腳發(fā)泄一般落在他的身上，衛(wèi)潛蜷縮著身體，用手護住自己的腦袋。

    對他施暴的是將他生下來的母妃，那丑陋的雙眼，暗黃的皮膚，干裂的嘴唇……

    衛(wèi)潛想不清楚皇帝是如何看上這個女人，和她共度一夜的。

    “去死！去死！都是因為你！都是因為你！去死！”

    一句句狠毒的詛咒，踹在身上的每一腳，縱使疼得要命，衛(wèi)潛依舊想，他會活下去。

    他的母妃累了，終于肯放過他了，并將他推出門外，讓她去尋找能夠吃的東西。

    衛(wèi)潛能去的只有御膳房，去御膳房的路，必須要經(jīng)過早上那個地方。

    江梅池。

    只要注意小心點的話，大概是不會被發(fā)現(xiàn)的。

    他熟練的躲著那些宮女奴才，在他們快要轉(zhuǎn)彎經(jīng)過發(fā)現(xiàn)他的時候，躲在了刺玫花叢里。

    沒有人會想到滿是荊棘的刺玫花叢里會藏有人，鮮嫩的綠色紅色的花朵掩蓋住了衛(wèi)潛。

    正當(dāng)那些宮女奴才快要走過的時候，最后一名宮女忽然發(fā)現(xiàn)自己的衣袖上染了些許灰塵，她大驚失色，連忙停下腳步，俯身將手里捧著的黃梨花木特制的餐盒放在刺玫花叢邊去拍灰塵，只要衛(wèi)潛手指往前一點就能摸得到。

    一種衛(wèi)潛從未聞過的香味從餐盒里彌漫出來。

    衛(wèi)潛說不出如何去形容它，但是聞到它的一瞬間，衛(wèi)潛就覺得饑餓要將他吞沒，蠶食得干干凈凈。

    他吞了吞口水。

    正拍完袖子的宮女俯身去拿餐盒，卻踩到自己的裙角摔了一跤，打翻了餐盒，餐盒的蓋子落在地上發(fā)出沉重的響聲，里面裝著的糕點落在了地上，滾了幾圈碎了一地。

    衛(wèi)潛第一次見到形狀那么精致復(fù)雜的糕點，層層鏤空，里面夾著鮮嫩的櫻桃rou，點著殷紅的豆沙，五顏六色的，涂著一層薄薄的油。

    衛(wèi)潛微微抬了下頭，荊棘在他的臉上刮出了一道血痕，他正準(zhǔn)備動手擦掉臉上的血跡，動作忽然頓住。

    那個宮女看到了他。

    原本絕望的目光亮得像是看到了救命稻草，冰冷惡毒的讓人如墜冷窟。

    第十八章

    “皇后娘娘！真的不是奴婢的錯?。∈瞧呋首?！是七皇子從我手里搶走餐盒打翻的啊！皇后娘娘！”

    他被那個宮女帶著往地上一扔，耳邊是她驚恐急切的叫喊。

    衛(wèi)潛腦袋暈暈乎乎，趴在地上瘦骨嶙峋的手動了下。

    周圍是層層守衛(wèi)的御林軍，他們守衛(wèi)著這個東莞最尊貴的女子，任何的風(fēng)吹草動都躲不開他們的眼睛。

    如果他要逃走，大概還沒逃離之前，就會被他們的長矛穿進心臟，溫?zé)岬孽r血會像漫了堤壩的洪水，從他的身體噴涌而出，宣告他生命的終結(jié)。

    衛(wèi)潛的嘴唇蠕動了下，歸于平靜。

    他想說，不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