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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在一處緊閉著的門前停下,自己先翻身下馬,再接過吳越手中韁繩,扶著她下了馬,對她道:“姑娘且先稍候片刻。” 吳越點(diǎn)點(diǎn)頭,看他走上去敲打那黑漆大門,一會,從門里走出一個老者,楚芷暮對他低語了好一會,又從懷里摸出些銀子給他,那老者終于點(diǎn)點(diǎn)頭,對吳越道:“進(jìn)來罷!” 吳越走上去,只見那門是黑油漆,門釘、門簪極有講究,門楣上卻無匾額,只在東面墻上掛了一只黑漆小牌,上書“內(nèi)府監(jiān)”三字。 還未到門口,吳越便覺一股寒氣撲面而來,只聽楚芷暮對自己道:“姑娘,我便在門口等你?!?/br> 吳越微微頷首,向門里走去,只見里面黑黝黝的,那守門的老者站在里面,手里提著一盞油燈,對吳越道:“姑娘,請隨我來。” 說著他將油燈遞給吳越,伸手向一面墻摸去,只聽得吱呀呀一聲響,那墻上原來是道木門,被他給打開。里面立時冒出一大片寒氣,吳越不由全身一冷,只聽那老者道:“你自己進(jìn)去罷!” 吳越道了謝,提燈進(jìn)了第二道門,身后傳來吱呀呀關(guān)門之聲,她舉燈四下一顧,四周全是被砌得方方正正的冰塊,在火苗之下,發(fā)著淡紅的光暈。 皇親國戚一旦在夏日過世,尸體便不好存放,內(nèi)府著人在此修筑了一個冰窖,專供存放尸體之用。 尋常人家死了人,無論家里使多少銀子,都不能往這里放,只因朱禹辰身份特殊,皇后為捉拿兇手,著內(nèi)府的人將尸體送到了這里。 屋子不大,吳越舉著油燈,一眼便瞧見東墻角擱著一塊木板,上面用白布蓋著一具尸體。 想來便是朱公子了,吳越心中一痛,手中油燈差點(diǎn)掉在地上,她定了定神,向那尸體慢慢走去。 雖是隔著一層白布,從輪廓上看,那尸體身材魁梧,與朱禹辰身形無二,吳越眼眶一熱,淚珠兒便滾了出來。 她將燈小心置在地上,伸手去揭那蓋住尸體臉上的白布,只覺一顆心跳得厲害,心中卻隱隱覺得,這里面躺的,不應(yīng)是他。 那手止不住地顫抖,費(fèi)了好大的勁,吳越才將那白布揭開,只見那張臉被人用刀劃破,橫七豎八,一張面容血rou模糊一片,慘不忍睹。 吳越忍不住“啊”的一聲,往后退了半步,真不知是何人如此殘忍,將一張好端端的臉劃成這樣。 她定了定神,仔細(xì)看去,那尸體身上穿的,果然是自己曾見他穿過的一件紅地花鳥文錦長袍,胸口被匕首刺出一個大窟窿,早已凝結(jié)的血將衣袍染成紫黑一片。 吳越不甘地往那尸體左耳瞧去,卻見那里赫然便有顆指甲般大小的黑痣。 是他,當(dāng)真是他!官府仵作已然查驗尸體,怎會有錯?吳越一顆心不斷往下墜去,只覺全身和這四周的冰塊一樣,寒冷徹骨。她將白布重新覆在尸體上,慢慢站起身來。 “越兒,從見你第一眼,我便已下定決心,要將你贖出來,將來總有一日,我還要娶你為妻!” 誓言猶在耳畔,人卻陰陽相隔,吳越淚如雨下,對著尸體拜了三拜,泣道:“公子,你說過要與越兒生生世世在一起,化成灰燼,永不分離!” 她拜完后,從懷中取出一柄短劍,續(xù)道:“越兒無能,無法為公子報仇雪恨。公子遭此厄運(yùn),越兒斷不能獨(dú)活,公子,等等越兒!” 說著她將匕首對準(zhǔn)自己的心窩,將眼一閉,便要刺死自己。 驀地卻又想起朱禹辰曾說過的話來:“在我們那里,頭和腳都是極尊貴的,男女婚嫁之時,男子要為妻子洗一次腳,親人過世,家人也要為他洗腳?!?/br> 吳越心中忖道:“在越兒心里,公子已是丈夫,你如今亡故,越兒該為你洗一次腳?!?/br> 當(dāng)下她將短劍放入懷中,將尸體上一只靴子除下,從袖中取出一方絲帕,將那腳細(xì)細(xì)擦了起來。 那腳冰冷一片,吳越又想起那日在杏花樹下,他便是這般握住自己的腳,細(xì)細(xì)地為自己擦去上面的水,為自己穿上鞋襪。 想起那日情形,吳越臉上不覺泛起一絲笑來,她喃喃自語道:“公子,我便要見到你了,真好!” 說完她突然停住了,眼睛盯著那只腳,眼神驚疑不定,手上握著的這只腳,五個腳趾竟然完好無損! 一個念頭闖入她的腦海,讓她身子止不住地打起顫來。難道是自己記錯了?吳越急忙除去另一只腳的靴襪,一見之下,一陣狂喜涌上心頭,竟讓她一跤跌坐在地上。 那只腳的五個腳趾,也如另一只一般,完完整整!吳越心中又悲又喜,這尸體,果然不是他! 楚芷暮候在門外,眼瞧著那日頭一點(diǎn)點(diǎn)地高起,卻始終不見吳越從里面出來,不禁有些擔(dān)心起來。 驀地想起她向自己拜別時的模樣,那神情凄婉欲絕,分明是在向自己決絕! 他一拍腦門,自己怎地如此糊涂,吳越口口聲聲請自己成全生平最后一個愿望。難道不是暗示自己:她已決心殉情嗎? 楚芷暮啊楚芷暮,你枉讀二十載圣賢書,連這點(diǎn)人情世故都參不透,還有何顏面為官?他臉色陡變,轉(zhuǎn)身向那道門沖去。 剛跨出兩步,那道黑漆漆的門板卻吱呀一聲開了一道縫來。 楚芷暮一驚,陡然止步,見吳越正從房里走了出來,這才松了一大口氣。只見吳越兩眼微紅,顯是哭過,卻不似先前那般凄楚。 吳越走上前,又對楚芷暮盈盈一拜,說道:“多謝楚公子成全,吳越終于心愿已了?!?/br> 楚芷暮作揖還禮:“姑娘不必客氣!” 在門外候著的大半個時辰里,楚芷暮將往日之事細(xì)細(xì)回想一番,自覺吳越清秀脫俗,是自己這等凡夫俗子萬萬配不上的。且瞧她那番模樣,雖然朱禹辰已死,可也決不茍從于其他男人。 又想起妻子孟賢,雖然姿色平平,可對自己癡心一片,有此賢妻,為何又貪心不足?此生若負(fù)了她,還有何臉面面對岳父大人? 楚芷暮一番思量,已覺心中坦坦蕩蕩,當(dāng)下便對吳越道:“姑娘,今后有何打算?” 吳越搖搖頭,楚芷暮又道:“若想芷暮為姑娘做點(diǎn)什么,姑娘只管吩咐!” 吳越仍是搖頭,輕聲道:“吳越連累公子遠(yuǎn)赴千里之外,心中已是不安,只愿有來世,吳越一定做牛做馬相報!” 她聲音雖輕,卻也斬釘截鐵,楚芷暮自知她決心已定,笑道:“塞翁失馬焉知非福,姑娘不必為此事耿耿于懷。三年任期一滿,芷暮或許還能重返長安,希望到時還能再見到姑娘?!?/br> 吳越微微一笑,道:“緣在人聚,緣散人走。公子心好,必是福厚之人。若有緣再聚,吳越再為公子彈奏一曲。” 別離在即,楚芷暮此時又悲又喜,他撫掌應(yīng)道:“好,到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