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會(huì)，道：“看來那回骰人已回到營中，他們便要攻打長安了。”

    吳越怔在原地，馬仁道：“咱們走吧！”

    “去哪里？”吳越一怔，問道。

    馬仁苦笑道：“齊王吩咐，若等他不到，便讓在下送王妃去王妃最想去的地方”。

    吳越一怔，開口道：“馬大哥，勞煩你替我做一件事！”

    馬仁應(yīng)道：“但請(qǐng)弟妹吩附便是！”

    吳越俯身拾起裙擺，一咬牙，從那上面撕下一大片絲綢來。又將右手食指，放在口中，狠狠咬了一口，只見那殷紅鮮血一下便涌了出來，馬仁一怔，卻見吳越拿手指在綢上寫起字來。

    過了片刻，吳越將寫好字的綢布折了幾折，雙手捧著遞給馬仁，道：“吳越托馬大哥辛苦一趟，將這信帶給回骰可汗。”

    馬仁點(diǎn)點(diǎn)頭，道：“二弟吩咐在下照顧弟妹，弟妹但有吩咐，末將赴湯蹈火，再所不辭！”

    吳越微笑道：“有勞大哥，請(qǐng)大哥這便上馬吧?！?/br>
    馬仁道：“二弟走時(shí)吩附，若此時(shí)不見他來，讓在下送弟妹去回骰軍營！”

    吳越搖搖頭道：“我是齊王妃，自然要去該去的地方。馬大哥，勞煩將此信早早送去罷！”

    馬仁“嗯”了一聲，行了個(gè)軍禮，翻身上馬，揚(yáng)鞭策馬，急馳而去。

    此時(shí)天邊冉冉升起的太陽，長安城外回骰軍隊(duì)馬上列陣?？珊挂览椴贾脩?zhàn)場(chǎng)完畢，遙望長安，高高的城墻似乎觸手可及，他望著躊躇滿志。

    一騎戰(zhàn)馬自南出現(xiàn)，朝著依拉洪大旗急馳而來，依拉洪左右弓箭手拉滿了弦，瞄準(zhǔn)馬背上之人。

    “且?。　币览楹茸”娙?，等著那人馳近自己。

    那人奔近，停住馬頭，翻身下馬，行了個(gè)禮，說道：“回骰可汗，齊王妃要在下送封信給你！”

    依拉洪點(diǎn)點(diǎn)頭，回禮道：“馬都尉，別來無恙！”

    馬仁朗聲道：“馬仁早已解甲歸田，已不是都尉！”

    依拉洪點(diǎn)頭又道：“齊王妃可好？”

    馬仁大聲道：“齊王妃很好！”

    依拉洪面無表情，又點(diǎn)點(diǎn)頭，道：“你告訴她，我回頭補(bǔ)上一份賀禮，恭祝她與齊王新婚大喜！”

    馬仁慘然道：“不用啦，她放走了你，已犯下死罪。齊王為了保她，已被皇后害死，齊王妃也再也不能回去啦！”

    說到此處，馬仁心中酸楚，如鯁在喉，聲音已近哽咽。

    依拉洪忙問：“齊王妃人呢？怎不帶她來？”

    馬仁道：“齊王妃說，她嫁了齊王，生生世世便是齊王妃，自不能來這里！”

    依拉洪一怔，心頭一寒，只聽馬仁道：“在下使命完成，告辭！”說罷便策馬飛奔而去，只聽那馬蹄聲得得，馬仁再不回頭。

    依拉洪見他跑遠(yuǎn)，低頭向那白布瞧去，只見上面血跡斑斑點(diǎn)點(diǎn)，觸目驚心。

    只見上面寫道：“君意我已知，我心安能分？國破不茍活，來世一國生?！?/br>
    依拉洪只覺一陣摧心斷腸般痛將起來，喃喃道：“越兒，你在威脅我么？”

    他又將信細(xì)讀兩遍，抬起頭來，太陽已穿破云層，冉冉東升，他的心里驀地里升起一陣迷茫，他想起昨日花滿樓老鴇與舊日那群姑娘，自己率軍南征，她們?yōu)楸軕?zhàn)事，被迫離開長安城逃往鄉(xiāng)下，一路狼狽不堪，可見了自己，雖心存怨恨，卻仍是熱情如故。

    吳越走時(shí)一雙淚眼不覺躍入腦中，依拉洪似是聽到她又在問自己道：“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大唐只一人對(duì)不住公子，公子何苦讓千萬父母有喪子之痛，千萬孩子有喪父之痛？”

    舊時(shí)長安教自己讀書的是漢人先生，教自己習(xí)武的是漢人劍客，若是攻入長安，只怕這些人也難免戰(zhàn)事之苦。

    一時(shí)依拉洪心中竟大為躊躇，自己已然射殺死逼死母親的壞人，眼下心愿已了，這一仗還有必要打么？

    “可汗，三軍準(zhǔn)備完畢，請(qǐng)您下令吧！”正自思忖，只見奴日汗縱馬馳來，大聲稟道，依拉洪回過神來，問道：“奴日汗，你眼下最想做的事是什么？”

    奴日汗不料到此萬軍待發(fā)之際，可汗竟會(huì)問自己這個(gè)問題，他呆了一呆，才答道：“可汗，奴日汗不在家，阿媽此時(shí)只有自己拾撿牛糞，她年紀(jì)大了，腰酸背痛，奴日汗此時(shí)最想回到家中，給她拾好滿滿一筐牛糞，背回家去生火煮飯?！?/br>
    依拉洪點(diǎn)點(diǎn)頭，微微側(cè)過頭去，又問身后另一名士兵道：“你呢？”

    那士兵年紀(jì)只有十七八歲，他想了一想，有些羞澀地說道：“我想和吐妮莎一起去擠羊奶！”

    依拉洪知那是個(gè)姑娘的名字，微微一笑，問道：“打仗便有死傷，你們怕不怕永遠(yuǎn)回不去了？”

    奴日汗知道陣前不可膽怯，他大聲道：“奴日汗不怕死！”

    那年小的士兵卻低頭不語，依拉洪道：“奴日汗，你若不能回家，誰幫你母親背牛糞？”

    奴日汗一怔，低下頭去，心中正自惴惴不安，卻見依拉洪揚(yáng)起手中長鞭，轉(zhuǎn)向身后默然而立的千軍萬馬，道：“咱們不打啦！咱們回家！”

    “回家！亞克西！”，身后將士沉默片刻，突然齊聲大聲歡呼起來，聲音地動(dòng)山搖，直沖云霄。

    周侍郎聽到聲音，忙一路小跑著奔到依拉洪馬前，道：“可汗陛下，咱們不打了么？”

    依拉洪沉聲道：“不打啦！”

    周侍郎“哦”了一聲，眼珠子轉(zhuǎn)了幾轉(zhuǎn)，媚笑道：“陛下，我那丞相之位——”

    依拉洪道：“咱們回鶻人一言九鼎，說話自然算話！”

    周侍郎大喜，又惑道：“可，可是——”

    依拉洪一指長安方向，道：“如今不打長安了，這丞相之位自然也沒有了，周大人哪里來，便回哪里去吧！”

    周侍郎大驚，撲通一聲跪在地上，磕頭如搗蒜，連連慘呼道：“陛下，小的若回去，只有死路一條?。　?/br>
    依拉洪哪有心思和他多費(fèi)口舌，當(dāng)下喝道：“來人，將這人送回到大明宮去！”

    立時(shí)便上來兩人押著他便去了。

    二十萬大軍翻山越嶺，循著來時(shí)之路向來時(shí)的方向前進(jìn)。

    這日，大軍一路西北而去，過了藉口，又前行四十里，來到邊界。依拉洪下馬回望，他目光深遠(yuǎn)，透過千山萬水，又見到長安那滿街熙熙攘攘的人群之中，一個(gè)身著白衣的女子，正站在那里，朝自己微笑。

    依拉洪沉吟半晌，喝道：“來人！”

    奴日汗上前道：“可汗有何吩咐？”

    “拿紙筆來！”依拉洪命道。

    奴日汗依言取來紙筆送上，依拉洪提筆在紙上寫下幾個(gè)字，將紙遞給奴日汗道：“去尋個(gè)匠人來，在此處立塊石碑，把這紙上的字刻在上面！”

    “是，可汗！”奴日汗應(yīng)道，他接過紙看去，只見上面用漢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