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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著越季帶笑的紅唇一開一合,祝斗南生不出一絲脾氣。 “咦?夸獎您呢,怎么倒不說話了?您最近話少得很,又換了什么新路數(shù)?” “我……”祝斗南斟酌著該怎么說。越三千血淋淋的手指,越轂蒼白干癟的手指……說什么都是枉然。 “其實不說我也知道,要回京了,你怕我把出門這趟的所經(jīng)所見都公之于眾?其實你怕什么呢,我爺爺已經(jīng)不在了,我不過是個無祖無父無母無兄的孤女,再逞不了什么威風,也沒什么人會聽我的話……哦,有一位,太后,是么?你是顧忌太后吧,所以特意來跟我破鏡重圓的?” 祝斗南動了動唇,被她打斷:“等著?!?/br> 越季吩咐銅錘幾句話,銅錘誒了聲轉(zhuǎn)頭就跑,不一會兒拿來一面銅鏡。 “這面鏡子記得么?太后的賞賜,為了咱兩的親事。” 她言笑晏晏地說著親事,毫無預(yù)兆地一把將銅鏡摔在地上,摔成兩半,然后隨隨便便踢過一腳。 半片銅鏡在空中劃了個弧,落出城墻外。 “你……” 越季再一次搶了他的話:“你不是想破鏡重圓么?給你個機會,把鏡子給找回來。” 天已經(jīng)黑了,城外一片蒼蒼林莽。 祝斗南竟篤定道:“好!” “慢著!”越季道,“今夜烏云遮月,一片漆黑,可別說我故意刁難,拿著——還記得這盞燈么?” 一盞巧奪天工、鮮艷絕倫的月季花燈。 祝斗南的手一頓,臉色變了。 有些東西,在世人眼里,代表著節(jié)慶熱鬧、喜樂吉祥,可在有些人眼里,卻是恐懼,比如煙花、比如花燈。 它們把一團漆黑開膛破肚,是夜色無法吞噬的刺眼過往。 “你在怕啊?這么好看,又有特殊香味兒的花燈有什么好怕,是不是,做過什么虧心事啊?” 祝斗南的左手,暗暗四指握拇指,結(jié)起金剛印,右手一下子伸出,握住燈桿,接了過來。 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中,他依舊抗拒燈光,他閉上眼,寧可在崎嶇中摸索。 空中有異常的響動。他不是沒有察覺,只是,竟躲不開。一支箭飛來,正中胸口。緊接著、一支又一支……數(shù)不清的箭射在他身上,又掉落在地。 他渾身都濕透了,不是血,是冷汗。 那些箭,不過是孩子們的玩意兒,連箭頭都是鈍的,打在身上只是有點疼,不會破皮。 上方的城墻之內(nèi)閃動著一片火光,他聽到她的聲音:“好玩兒么?” 一片先后高低不一的童音應(yīng)道:“好玩兒——” 祝斗南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一步步登上城,只聽越季繪聲繪色地道:“有一種又壞又蠢的大妖怪,以為藏得很好,可他自身會發(fā)光,在沒星星沒月亮的夜里特別顯眼,喏,就像現(xiàn)在。只要朝著光射,準能射到他?,F(xiàn)在是鬧著玩兒,你們一定要好好練武,等長大了,用真正的箭,射死大妖怪!” 越季朝祝斗南轉(zhuǎn)過頭:“受傷沒?沒。好一張得天獨厚偽君子皮,千鏃萬箭都射不透?!?/br> 祝斗南的臉色蒼白得嚇人,孩子們不由得害怕起來,紛紛躲到越季身后去。 越季擋著他們:“您在人前可一貫是寬宏大量的,不會真和一群孩子計較吧?” 祝斗南一言不發(fā),還在往前走,臉色白得連她也有些怕起來:“你、你……你想怎樣?” 祝斗南忽地伸出手,越季全力戒備,卻覺得自己手中一涼,多了半塊銅鏡。 房內(nèi),他解開被冷汗浸濕的衣衫,打開最里的一層,露出胸口一個猙獰的疤。背后對應(yīng)的位置,也有同樣的一個。 那一箭,朝準心臟,貫胸透背。 正月十五雪打燈。十六年前的元宵節(jié),烏云滾滾,沒星沒月,就像天地間醞釀著一場大哭。 哥哥吵著出去看花燈,心力交瘁的少婦沒法兼顧兩個孩子,便留了他一人在房里,叮囑他千萬不能出去。 他乖乖地趴在窗口,看別人家的花燈璀璨、喜氣洋洋。 娘回來時驚慌失措。 他看到哥哥手里提著一對兒雙魚花燈。他以為其中有自己的一個,高興地伸出小手,可哥哥一把把兩個都背在身后。 娘什么都顧不得,攜了他們兩個飛跑出門,跑到一個岔道口,再也跑不動了。他聽到后面追趕的馬蹄聲。 娘突然搶過哥哥手里的花燈,遞了給他。 娘的眼里含著淚,可他的眼里只有閃閃發(fā)亮的金魚花燈。 “是我的!”哥哥很惱火。 他立即分了一個遞回去。 “兩個都是我的!” “兩個都是弟弟的!”娘厲聲。她從沒對哥哥這樣嚴厲過,嚇得哥哥一下子不敢作聲。 “乖……”娘對他卻很溫柔,把著他的肩,推他朝向一邊的岔路,“往前跑,一直跑,不要回頭,記住,別讓燈滅了?!?/br> “那你們呢?” “娘……”娘哽咽著,“娘和哥哥,順著燈光,去找你。記住,別讓燈滅了……” “可是你們沒有燈,摔了怎么辦呀?” “不會……” 不會……娘的聲音越來越遠。 馬蹄聲卻越來越近。 “看,前頭那盞燈!就是那個孽種,錯不了!” “快追,追那盞燈!” 他很害怕,他想飛快地跑,可又怕弄熄了燈火,娘和哥哥就找不到他了?他一回頭,‘嗖——’一支利箭劃破夜空,射穿他的胸膛。 那一箭的力氣有多大?小小的身子直飛起來,落下山坡,箭頭扎進地里。 天落雪了。 第42章 鴻漸于陸 兒時的一些經(jīng)歷,當時似懂非懂,可那顆種子已埋進了心里,汲取著歲月的養(yǎng)分,不斷生長。十六年前的他因懷揣了那顆種子,從此沉默寡言。在最先的一段時日里,他不肯說話,也害怕一切的光。 黑暗中,伴著娘的抽泣,他灌下一碗又一碗的苦藥。黑暗中,還有一個陌生人,每日定時在他周身的要xue灌入內(nèi)力。 忽然有一天,他夜里睜眼,看到一點光,還來不及遮眼,被那陌生人輕輕捏住手腕。 “孩子,你看這光。” 不同于燈火,它不灼人、不刺眼,而且—— “它永遠也不會熄滅?!蹦吧藢⒛穷w夜明珠放入他的手心,“‘暗時能令明,寒時能令溫’,哪怕舉世皆暗,心中也要存著這一點光?!?/br> 陌生人成了他的師父。他開口講話,也不再怕燈??伤俨粣坌?、再不喜歡花燈和那個花市燈如晝的佳節(jié)。 ——————————————————————————- “他們有當過你是骨rou至親么?這么多年來把你一個人丟在深山,練那種不是人練的功夫。一個不留神就會出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