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仆從。 “在這里,沒人找得到你我?!苯K于棲身在一株極為繁茂的垂絲海棠之下,我自覺藏身得極好,不禁長舒一口氣,看清宛就著月光采了朵慘白小花,輕輕撫弄。 “我這一生都不離開你了?!彪[約聽見一個女子哀凄的聲音,我驚慌之下,示意清宛藏好,起身查看。月光之下細(xì)看,只見迎面而來的是季凌與一容顏清麗的女子,那女子雙目流淚,季凌雙目泣血。 那女子猛然抬頭看見我,驚呼一聲,季凌也緊張起來,皺著眉頭問:“怎么了?” “二公子,我是霍羽,你眼睛怎么了?” “沒什么,我自己刺瞎的。” “為什么?” “如此方能讓那人確信,我與身旁這女子,的的確確是不能再相見了。” “你們……這……他……” “為儀,你是與松木美人兒一道藏在這里嗎?” “是?!?/br> “這里不夠好,還是快些換個地方藏身,要藏好,他不講道理的?!?/br> “可你們——” “無妨,我們互相照料,走出這片林子不難?!睌v著季凌的女子開了口。 清宛走上前來,握住我的手,與我目送這對不離不棄的戀侶片刻,又一起不安地往林深處走。 我一面走,一面思量,蚩尤公子真的瘋了。若真碰上他們,是要舍了眼睛,還是舍了性命?思量半晌,自覺還是舍了性命好,我殘了,清宛若不離不棄,一生照料我,固然很叫人感動。可我又不是季凌那樣的貴公子,清宛會因此受許多苦。我死了,倒可以叫她念我一輩子。 想到此處,我釋然了,與她相遇,不過露水一般,經(jīng)了此番磨難,反倒刻骨銘心。 再往前走,見一華服男子持劍立著,劍上沾著血,他面色慘然。在他面前,是一具美麗的尸體。 “原來還有這樣一條路?!蔽矣行┰S驚訝,又認(rèn)真想了想,覺得這條路無論無何也走不得。 若貿(mào)然出現(xiàn)在這人面前,他一定羞愧難當(dāng),到那時恐怕不是自殺,就是殺人了。我便與清宛朝一旁退去,悄悄走了。走了多時,又重新望見蚩尤公子持著火把與刀的仆從無聲無息,在林間若隱若現(xiàn)。 “糟了,他們往這邊來了。”我一顆心沉下去,牽起清宛的手快步走,走到后面就成了跑,他們在后面追。如此一路跑到了岸邊,立在水中的枯樹上系了只木舟,我將清宛抱上去,手忙腳亂解了纜繩,也爬上木舟,與清宛一人拿只著木槳,使勁亂劃,盡快離了岸。 船離岸遠(yuǎn)了,他們也追上來,手持火把站在岸邊,站成一道火線,火線中心站著蚩尤公子。 “我們還是被他們找到了嗎?” “不怕,這么遠(yuǎn),他們根本認(rèn)不出我們是誰,不能算作被他們找到?!?/br> “嗯?!鼻逋鹣駛€孩子一樣使勁點頭。 “霍兄,快些把船劃過來,我看見你們了?!眳s聽蚩尤公子在對岸喊道。 清宛又開始發(fā)抖。 “不怕?!蔽椅兆∷氖?,只覺那雙小手冰冰涼涼,滑膩無骨?!八麄冇譀]抓住我們,不能算作被他找到?!?/br> “嗯?!彼^續(xù)點頭,對我滿眼信任。 “霍兄,我并無惡意,只想將這一千金如約送予你?!彬坑裙用牧鶄€壯漢端出銅盤。 “沒有誰笑一下就值一千金,可若要用一千金買我再看不見你笑容,我決不答應(yīng)?!蔽覍η逋鹫f,然后她的微笑就在我唇邊。 蚩尤公子開始鬧脾氣,在湖邊跺腳,抓起銅盤中的錢砸過來,可惜他離我們太遠(yuǎn),那些錢幣全落入水中,激起好聽的水聲,和星光沉在一起。 “真是讓人心疼?!蔽艺f。 “是啊,那么多錢,夠買多少燒餅?!?/br> “無妨,等他們走了,我們再撈出來。你會水嗎?” “不會?!?/br> “我也不會?!?/br> “完了完了,全完了。”我哀嚎著,忍不住笑出聲來。 “他真是個敗家子?!?/br> “嗯,敗家子。” “還有你,也是,看著自己的一千金統(tǒng)統(tǒng)下了水還笑得出來?!?/br> “我可只有二百金而已,大頭還是你的,你不也笑得出來?!?/br> “什么?” “我說,你的八百金掉水里了?!?/br> “怎么會,那一千金全是他如約應(yīng)當(dāng)送你的,并不關(guān)我的事?!鼻逋鹧壑幸黄悦I裆?,瞧著天真得很。 我疑心她忘了,湊到她耳畔,壓低聲音,輕輕吐出幾個字:“我白日里在你右耳邊說,你笑一下,我們將那一千金分了,我只留二百。如今那些話全從左耳溜走啦?”她輕輕一顫,耳邊發(fā)絲撓到我鼻尖,有些癢。 “哦,是這么回事?!彼c頭。 “你當(dāng)時是不是根本沒聽清我的話?!?/br> “現(xiàn)在聽清了。” “那你當(dāng)時在笑什么?” 她不接我的話了,自顧自望著天上的月亮說很美,又望著水里的月亮說很美。瞧了她這自得其樂的模樣,我恨不得跟后羿借一張弓,搭上羽箭,拉滿弓弦,將那輪破月亮射下來。 最后,我發(fā)現(xiàn)天上的雖然奈何不得,水里的倒是好弄,伸出手,輕輕一撥,清宛的月色就被攪碎。 “咦,他讓人下去撈了,他也后悔了?!鼻逋饏s不看月亮了,她指著岸,一副隔岸觀火的姿態(tài)。我遙遙望去,見他身旁那些舉火把的仆從有一半將手中火把轉(zhuǎn)交另一人,然后脫下衣裳鞋襪,撲通進(jìn)湖里。 “侍奉這樣一位主公,真是辛苦?!?/br> “也不知他們能撈回去多少,夠不夠買姜湯喝?!鼻逋鹨苍谝慌詰n心。 “不對,他們沒有潛進(jìn)湖底,他們……他們游過來了?!?/br> 看見十多條狗腿子在水面像箭一樣射往湖心,我和清宛都慌了,手忙腳亂地劃船,無奈有力有心卻偏沒手段。劃了半天,小船都只是原地打轉(zhuǎn),將一池月光攪得更亂。 “為儀,不要劃了,我身上還有一枚銅錢?!?/br> “即便我們腰纏萬貫也在劫難逃,一枚銅錢又有何用,難道還能收買他?” “我拋銅錢過去,你接在手心,若是正面朝上,你就將雙眼刺瞎,我一生都不離開你;若是反面朝上,我死,你將我埋了。” “就到了這個地步?” “你我無路可退。” “好,不過我不情愿變成瞎子,正面朝上,你也將我埋了?!?/br> “也好?!?/br> 清宛將銅錢輕輕拋起,那枚生了些許銹跡的錢幣在夜空里略微翻了幾個跟頭,落進(jìn)我手心。我掃了一眼,就將銅錢扔進(jìn)水里,讓它去與那一千金作伴。 “怎么將它扔了?我還沒看呢?” “是正面,你埋了我之后,記得在墳前多澆幾杯酒,我才好下飲黃泉。” “我不信你,還有一枚銅錢,再拋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