么的。結(jié)果沒等她開口，殷重元簡單直接地喝完了，然后兩眼望著她，頗有點你隨意的意思。

    不解風情是很不好的，她心里狠狠想，笑容后來變得有些猙獰了，一橫心，整杯都灌下了肚。

    鉞國和綏國不一樣，曾經(jīng)是個熱血澎湃的國度。取國號為鉞，戰(zhàn)爭氣息從古至今一直鐫刻在華表上。本來就是刀劍打下的江山，即便上百年過去，逐漸變得弘雅大度，骨子里仍舊有他勇猛果敢的本性。鉞人好飲酒，綏國細嘬慢品的美德這兒全沒有。合巹酒的酒盞有男人的拳頭那么大，等喝完，喉嚨里源源不斷辣下去，五臟六腑都要燒起來了。

    她嗆著了，舉起大袖掩口咳嗽，今上不以為然，起身拂了拂蔽膝道:“集英殿里正設宴款待群臣和各國使節(jié)，皇后若是累了就先睡吧，不必等我?！?/br>
    她送出去，看他袖口折了一道，探手替他歸置，柔聲道:“官家去去就回，我等著你?！?/br>
    那是種女性特有的圓融，沒有棱角，卻可以滲透到最深的層次。他眼神復雜地打量她，未置一詞，轉(zhuǎn)身便出去了。秾華目送他，待那挺拔的身影在夜色中越去越遠，才退了兩步靠在門框上。

    酒勁來得極快，額頭汗浸浸的，腿里綿軟無力，邁一步就像踏在云端上。她捂著嘴，笑得有點憨傻，“我好像……醉了?！?/br>
    春渥很無奈，和金姑子左右架住了，把她攙進內(nèi)殿里。

    新婦子被一杯合巹酒喝倒，這種事想想也覺得好笑。她終究還是個孩子，先前自己構(gòu)建了非常龐大完美的復仇計劃，結(jié)果一杯酒就弄得人事不知，除了被人占便宜，還能怎么樣？不過春渥并不擔心，女人心里本不該裝太多的事，現(xiàn)在既然已經(jīng)嫁作人婦，就該安安穩(wěn)穩(wěn)過她的日子。她反而希望官家能打動她，秾華其實是個很單純的人，只不過有時候固執(zhí)，不聽人勸。如果能走進她心里，大概她也會像對待懷思王一樣，對他掏心挖肺吧！

    春渥替她掖了掖鬢角，“官家一時回不來，你先躺會兒，我讓人煮碗醒酒湯來?！?/br>
    她們扶她上床，冰涼的簟子貼著，總算感覺舒坦了些。只是不知怎么，脖頸上慢慢癢起來，越來越劇烈，她抓不著，猛地翻身坐起來，手忙腳亂扯那青紗中單。

    春渥嚇一跳，問她怎么了，她皺著眉頭說：“好像有蟲子咬我，癢得很?！?/br>
    于是一件貴重的祎衣被扒得七零八落，好不容易撕扯開了，結(jié)果叫人大吃一驚。原本光潔的皮膚上浮起了大片疹子，從下頜一直漫延到胸前。因為抓撓，一道道抓痕錯綜，隱隱都浮腫起來，簡直觸目驚心。

    春渥急得團團轉(zhuǎn)，支使外面的宮婢道:“圣人有恙，快去請?zhí)t(yī)來?！苯g了濕手巾替她擦洗，架不住她聲聲哀嚎，又怕她抓破了皮，使勁按住她的手道，“怎么辦呢，著人去太后宮里回稟一聲吧，別不是誰做了什么手腳，存著心的要害你?！?/br>
    涌金殿的徐尚宮聞訊進來，看過之后說：“這種癥候我見過，是喝酒的緣故，不要緊。有的人不能沾酒，內(nèi)熱積攢起來發(fā)不出去，須得等酒氣散了，慢慢也就好了?！庇譁芈晞窠?，“圣人且忍一忍，喝了解酒湯，很快就會消退的。婢子去請官家，有官家在身邊，邪祟也不敢入侵了?！闭f罷自顧自去了。

    秾華滿床打滾，又說癢，又說熱，把殿里攪得雞犬不寧。佛哥和阿茸來替她打扇，她脫得只剩一件抹胸，仰在那里嚎啕。春渥沒辦法，捉著她的手道：“祖宗，我知道你難受，好歹忍一忍，莫教人看笑話。太醫(yī)就快來了，看能用些什么藥先緩緩。孫尚宮也說了，發(fā)散出來就沒事了?！?/br>
    她恨得咬牙，“往后再也不飲酒了……”

    春渥應著：“好好，不飲不飲。今天是大喜的日子，沾酒也是沒奈何，往后再也不喝了。我傳話下去，慶寧宮連酒壺都不許留一個，這總成了。”外間遞話進來說太醫(yī)到了，忙拿薄被蓋住她，放下帳子請人進來。

    太醫(yī)的診斷和徐尚宮說的一樣，世上還真有碰不得酒的人?；蛟S南方酒水溫和，汴梁一帶用酒烈，皇后本來量淺，身子便受不住了。

    太醫(yī)舔了筆尖伏在案上開方子，不多復雜，金銀花、黃柏、苦參、大青葉。遞給小黃門，叫他快快去抓藥，轉(zhuǎn)頭吩咐春渥，“旺火濃煎，取汁擦患處即可?！?/br>
    春渥應個是，慶寧宮里的人分頭忙起來，在丹墀上架起了藥爐子。阿茸在吊子旁怔怔守著，guntang的火苗仿佛燒溶了空氣，透過扭曲的熱流看見官家從宮門上進來，她拔腿便進門通傳，“春mama，官家回來了?！?/br>
    春渥心里頓時有種可靠的感覺，雖然姍姍來遲，來了總比不來要好。回身看床榻上，她卸了妝，衣衫也不整，人昏沉沉的，蹙著眉頭偶有驚悸。要論端莊是半點也沒有了，可是人在病中，哪里還顧得上那些。

    她撂下手，率眾出去迎駕，官家立在檻外看了眼，“皇后怎么樣了？”

    她照實說了一遍，“圣人在閨中從不飲酒，早前一直沒發(fā)覺有這不足，才弄得今天慌了手腳，請官家恕罪。眼下圣人還醉著，據(jù)太醫(yī)說至少要過兩個時辰，癥候才能略微減退些?！?/br>
    他蹙了眉，舉步進內(nèi)殿，新房里重重帷幔都放了下來。六月里天已經(jīng)大熱，檻窗上蒙綃紗，窗扉半開，隱約有風吹進來，那輕幔便漂漂拂拂，如絮如云罩住半間寢殿。

    他登上腳踏撩床帳，佳人背身側(cè)臥，一派旖旎風光。不過肩背上道道紅痕倒是真的，她是極其白凈的皮膚，因醉酒泛起紅，像個半熟的蝦子。

    前殿宮婢送煎好的藥來，他只問:，“怎么用？”

    春渥道：“擦拭患處就行了?！?/br>
    他頷首，指了指案頭，“放下，你們都出去。”

    底下眾人飛快交換了眼色，欠身道是，退出殿外，闔上了柔儀殿的大門。

    夜已經(jīng)深了，天上星辰轉(zhuǎn)移了位置，宮燈高懸，人聲卻寂靜下來。春渥掖著兩手仰頭看，阿茸不知從哪里弄來的棗馉和蜜煎雕花，一面吃，一面從兜里挖出來遞與她?？此嫔香皭?，低聲問她，“春mama，你不高興嗎？是不是因為公主出嫁，你舍不得？”

    春渥看了她一眼，“不能再稱公主了，她是皇后，要從自己這里先立起規(guī)矩來?！毖粤T回頭看，喃喃道，“除了郭太后，我想每個做母親的人都一樣。孩子養(yǎng)大，出了閣，難免覺得傷感。以后她最親的人就不是我了……”

    阿茸搖頭說不會，“她最親的人永遠是你?！?/br>
    春渥勉強笑了笑，話也變得意味深長起來，“阿茸，咱們的立場和金姑子她們不一樣，你要記住?！?/br>
    阿茸雖然一團孩子氣，但是腦子很好使，她挺胸道：“春mama放心，和她們的交情只做在面上，我一心為圣人，知道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