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到了一個父親的眼神。

    “捕快大人，我可是全交代了……如果、如果我兒子他真的、真的殺人了……能不能讓我來受啊……”

    審訊室外的長石凳上，元何、馬櫟和大志坐著，大李走來走去，時不時地往審訊室里瞟。

    馬櫟把視線從審訊室的門上收回來，狀似隨意地問道：“路大人都是一個人審問的？”

    元何點了下頭，道：“小路的怪癖。據(jù)說是有旁人在就審不出什么?！?/br>
    馬櫟語氣不變，繼續(xù)問道：“沒有旁人就審得出？”

    “可不是嘛！”大李搶道，“這可真不知道是什么毛?。　?/br>
    “確實挺奇怪的?！毙『驳溃安贿^小路也確實每次都能審出很關(guān)鍵的內(nèi)容?！?/br>
    馬櫟淡淡地點了點頭，眼底忽地有些深幽。

    審訊室的門“吱呀”一聲打開了，路搖纖瘦的身影走了出來。

    漸漸西斜的陽光柔和地打在她身上，頓時使她的身影微微虛幻了起來。即使穿著這么一身不太美觀的男裝，此時的她也仿佛是個窈窕的仙女一般，皮膚白得發(fā)亮，蓮步輕移，有種飄渺空靈之美。

    馬櫟斂下眸中漸涌的異色，不動聲色地移開視線。

    大李和小胡顯然也被她這副模樣引得出了神，倒是元何絲毫不受影響，直接問道：“如何？”

    路搖已經(jīng)走到了他們面前，聞言道：“沒有意外，兇手就是那老乞丐的兒子?！?/br>
    于是，她把老者告訴她的話轉(zhuǎn)述了一遍。

    老乞丐的兒子一般三天左右來找一次老乞丐要錢，可紅袖姑娘被人發(fā)現(xiàn)死于西山小樹林的那天，他也去找了老乞丐，明明前一日才剛?cè)ミ^。而且當(dāng)時他神色驚慌，時不時地就環(huán)顧四周，好似有什么人在追他一般。他什么都沒說，只兇狠地讓老乞丐趕緊拿錢。而他拿了錢就匆匆離去了，自此沒有出現(xiàn)過，老乞丐也找不到他。

    話落，元何沉吟了一會兒，吩咐道：“通知下去，全城搜捕老乞丐的兒子！另外，讓畫師畫張相，懸賞！”

    搜捕這種事路搖一般不參與。

    于是今日，她早早地便出了六扇門，準(zhǔn)備回家。

    不過她不是一個人。

    馬櫟離開前，把大志托給了她，美其名曰，將軍府多是男性，怕是照顧不好小孩子，故拜托她幫忙。

    此時，她和大志正大眼瞪小眼。

    大志一路跟著她從六扇門來到街道上，小手緊緊地扯著她的衣角不放，臉上是倔強(qiáng)的表情。

    路搖暗暗嘆了口氣，想不明白當(dāng)時自己怎么一時沖動就答應(yīng)了下來，她就不信將軍府連一個婢女都沒有！

    唉唉，肯定是陽光晃眼，美色勾人??！

    停止亂想，路搖把心神重新轉(zhuǎn)到大志身上。

    大志想去搜捕兇手，路搖不讓，于是這一路大志就一直用這種委屈而倔強(qiáng)的眼神直看著她。

    想了想，路搖道：“大志，那個人他殺人了，很危險。你還是個孩子，我也不懂拳腳功夫，我們跟著大李叔叔他們，會拖累大家的。而且很有可能會讓兇手逃掉。你想讓兇手有機(jī)會逃掉么？”

    大志畢竟年紀(jì)小，聽了這話頓時懵了，下意識便道：“不想?！?/br>
    路搖摸摸他的腦袋，柔聲道：“那我們就耐心等大李叔叔他們的消息好么？”

    大志抿緊了唇，低下頭，半晌后松了抓著衣角的那手，抬起頭，瞅著路搖，懂事般地點了點頭。

    “大志真乖?！?/br>
    路搖牽起他的手，往家走去。

    據(jù)其他乞丐透露，那老乞丐的兒子名叫錢源，一般住在西街第二座橋下。但顯然，這會兒他早就不在那了。

    元何帶著大李、小胡等其他捕快，在全城各個點都設(shè)了人，地毯式大掃蕩，搜捕錢源。同時，他的畫像也被貼到了各處。

    路搖和大志在吃飯時，他們在搜捕。

    路搖和大志睡著了后，他們還在搜捕。

    終于，功夫不負(fù)有心人，第二日清晨，他們在西山的小樹林中找到了他。

    “小胡啊，聽說這錢源是受不住餓了在樹林中摘果子時被抓到的？”

    “可不是嘛，老乞丐本就沒多少錢，錢源這混小子第一天就花光了，還自以為聰明地躲在西山小樹林，以為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br>
    “就是，真當(dāng)我們是笨蛋啊，不會再搜查小樹林了??！所幸李爺我聰明??！一眼就識破他的小算盤！哈哈哈哈！”

    “大李啊，我怎么聽說是殷大人先想到的……”

    邊說邊走，路搖牽著大志，來到了審訊室外。

    里面，錢源被看押著。

    路搖蹲下身，握了握大志的手，柔聲道：“大志在外面等jiejie好不好？”

    大志聽話地點了點頭，仿佛一夜之間成長了起來，知道不能給別人帶來麻煩。

    路搖揚(yáng)唇一笑，站起來，往審訊室走去。

    手剛放到門上，“吱呀”一聲，門率先被推開了。

    ☆、第九章 兇手

    審訊室的門朝東北方向開，此時正是清晨，太陽剛從東邊升起不久。斜過來的陽光打在他身上，頓時給他披上了一層清輝，沖淡了那似與生俱來的清冷，整個人柔和了不少。

    路搖看著從審訊室內(nèi)出來的馬櫟，愣了愣，回過神來后又暗暗地掐了掐自己，在心里罵道，路搖你這樣不行啊，怎么就又被馬櫟晃了眼呢？

    對于一打開門就看到路搖，馬櫟似乎一點也不奇怪，表情一如既往地波瀾不驚，一副淡定從容的模樣，好似天大的事都不能讓他變色一般。

    掌心被指甲掐得生疼，路搖微笑著打了個招呼：“早啊，馬三公子?！?/br>
    馬櫟淡淡地點了點頭，直直從她身邊過去了。

    路搖一愣，視線跟著他往后移，看到他走到了大志旁邊。大志見到他的馬櫟哥哥很是開心，小臉?biāo)查g綻放出驚喜。

    路搖摸摸鼻子，回過頭，看到元何從門內(nèi)走出。

    審訊室的門半開著，陽光沿著縫隙鉆進(jìn)去，在地面上鋪了一層金光，使整個房間也明亮了不少。

    桌子一側(cè)，坐著一個穿著粗布麻衣的年輕漢子，他的脖子上被戴了枷鎖，腳上套著鐵鐐。他失神地看著前方，神情竟有些茫然。他的左臉處有一塊條狀的疤痕，像蜈蚣一般攀爬著。這也是捕快們搜捕的時候能輕松認(rèn)出他的主要原因。

    身后，大志小聲地跟馬櫟說著什么。身前，元何已經(jīng)走了過來。

    大李和小胡齊齊喊了一聲“元大人”，把路搖的心神也喊了回來。

    路搖收回凝視的目光，跟元何打了聲招呼，便進(jìn)了審訊室。

    關(guān)上審訊室的門，明亮的光線頓時被阻隔在外。壁上四根粗大的蠟燭搖曳著燭火，在墻壁上投下飄忽的陰影，也襯得錢源的左臉愈發(fā)得妖異。

    路搖沒有立即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