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在路上，眼下的最多只能支撐月余?！?/br>
“夔州不過三月糧草?！毖嗨伎蘸V定地說。

“哦，你如何得知？”

燕思空笑了笑：“當(dāng)時我以糧草激他們投降，說‘夔州糧草夠你們吃多久，一年，半年，還是三月’，當(dāng)我說一年、半年時，鮑云勇和楊畏期均沒有太大的反應(yīng)，但說到三月時，倆人同時皺了眉?！?/br>
梁廣沉聲道：“此事事關(guān)重大，燕大人可敢確保？”

“八九不離十?！毖嗨伎盏?，“下官也粗略算過，夔州人口不過四萬，守城將士不過三千，按照朝廷規(guī)定，常平倉存糧不應(yīng)超過二十萬石，剛熬過寒冬，恐怕余糧不足十萬，鮑云勇的起義軍連同家眷，人數(shù)超過五萬，近十萬人擠在夔州城內(nèi)，糧草撐不了太久的?！?/br>
“有道理，燕大人果真心思縝密，竟將糧草也摸得差不多了?！壁w傅義心里有了底，“好，事不宜遲，我要通知狄江軍，明日就拔師圍城?！?/br>
這時，封野站了出來，主動請騎兵兩千，要在荊州往夔州的路上設(shè)伏，防止梁王真的派人來援，水路他們倒是不擔(dān)心，他們在上游，荊州在下游，梁王是不會蠢到派水軍救夔州的。

趙傅義準(zhǔn)了封野，又命人快馬給洛陽平叛軍主帥狄?guī)V送去線報，趁熱打鐵，明日就舉兵進(jìn)軍，合圍夔州！

趁夜，封野要帶著伏兵先行了，燕思空在他賬內(nèi)，斟酒為他送行。

封野一手拿著酒杯，一手捏了捏燕思空的臉，調(diào)笑道：“可不曾見燕大人神色這么緊張過，怎么，很擔(dān)心我嗎。”

燕思空低聲道：“封野，你是要出征打仗，而且有可能是此戰(zhàn)唯一真正與敵軍短兵相接的人，我怎會不擔(dān)心。”

封野故作輕松到：“如此，你該高興才對，我伏擊退了梁王，鮑云勇不堪重壓之下投降，豈不是皆大歡喜?！?/br>
燕思空嘆道：“你知道我擔(dān)心什么，我現(xiàn)在沒有心情言笑。”

封野順了順?biāo)聂W發(fā)，柔聲道：“空兒，不要為我擔(dān)心，我十一歲隨父出征，早已見慣了沙場，我天生命硬，老天爺也收不走，我一定會平安回來的?！?/br>
“哪怕只有兩千兵馬？”

“哪怕只有兩千兵馬。”封野將那杯酒一飲而盡，展臂將燕思空攬入懷中，緊緊抱著，“等我回來?！?/br>
燕思空揪住了封野的衣襟，閉上了眼睛：“遇事萬萬不可莽撞，什么也比不上你的命，知道嗎?！?/br>
“嗯?！?/br>
燕思空強(qiáng)壓下心頭的擔(dān)憂和不舍，輕聲道：“……我等你回來。”

——

趙傅義營下除了自景山帶來的一萬兵馬外，還有從兩湖地區(qū)調(diào)集而來的以水軍為主的一萬人，而狄?guī)V從洛陽帶來的兵馬剛好也是兩萬人，不過這兩萬人均是陸軍。

次日，四萬大軍分水陸兩路，浩浩蕩蕩地朝著夔州城進(jìn)軍。

一時車馬盈野，帆滿橫江。

四萬兵馬在天黑之前抵達(dá)夔州，挑選向陽高地安營扎寨，將夔州的水陸要道全部阻塞，使其徹底變成了一座孤城。

燕思空站在營房高地，看著遠(yuǎn)處的夔州，心生感慨。

十年前，他在城上，金軍在城下，十萬大軍壓境，旌旗蔽日、長槍如林，他曾嚇得瑟瑟發(fā)抖，若非有元卯這個剛毅英勇的主心骨，支撐起了廣寧將士與百姓的信念與斗志，必是城破人亡的下場。

十年后，他在城下，成了攻城的一方，夔州部將一半是起義的烏合之眾，一半是懷有異心的舊部，恐怕有斗志的寥寥無幾，夔州百姓則不過是一群懵懂的羊，跟隨哪個牧羊人，并不由自己做主，夔州并沒有與他們抵死頑抗的決心，在士氣上已經(jīng)一敗涂地，收復(fù)指日可待。

隔日清晨，趙傅義派出輕騎跑到夔州城下叫陣、勸降，與當(dāng)初鮑云勇拿下夔州的戰(zhàn)術(shù)幾乎一樣。

即便夔州內(nèi)部不生變，糧食吃完了，他們早晚也要降，鮑云勇和楊畏期但凡有些腦子，也不該將自己逼到那絕路上，畢竟夔州本也不是他們的，而圍城的又是必然對百姓秋毫無犯的大晟正規(guī)軍。

只是，夔州多拖上一日，對他們也是極為不利，因為眼下他們的糧草比之夔州還要緊張，而梁王的動向又難以判定，若不能逼得夔州盡快投降，勝負(fù)仍未可知。

這一場博弈還未見血，卻已賭上了幾萬將士的性命。

幾日后，前線傳來戰(zhàn)報，封野抓住了鮑云勇偷偷派出去求援的斥候，在向斥候透露出晟軍糧草充足，已做好了長期圍城打算的信息后，他又假意疏忽，放此人逃跑了。

趙傅義立刻給封野又增派了兩千精兵。他們圍城多日而梁王并無動靜，證明梁王至少在他們攻城之前，是不會出兵的，封野放這個斥候去求援，若梁王當(dāng)真出兵，正好有他攔路設(shè)伏，若梁王不出兵，鮑云勇必然陷入絕望。趙傅義給封野增兵，也是寄望于梁王一旦出兵，定要一次就打疼他。

趙傅義依舊每日派人去城下叫陣，而鮑云勇依舊無動于衷，怕是還對梁王有一絲期待，負(fù)隅抵抗。

在放跑了斥候的數(shù)日之后，梁王竟真的出兵了。在此之前，他們多是認(rèn)為梁王不會出兵，而是放棄夔州，直下取金陵。

當(dāng)聽到梁王出兵的消息時，燕思空心中喜憂參半，喜的是梁王缺少魄力，走錯了一步棋，憂的是梁王若敗得太快，他想借機(jī)將葛鐘、甚至是謝忠仁牽扯進(jìn)謀逆大案的計劃恐怕要落空。

不過，眼下他最是關(guān)心，卻是封野的安危，封野是他未來步入權(quán)力中心的重要助力，決不能在這里有閃失。

幸好封野不孚眾望，以四千精兵設(shè)伏，在遠(yuǎn)華道攔截了梁王兩萬兵馬，殺敵六千。當(dāng)然，封野自身也折損了一半兵力，因為荊州往夔州之路上缺山少水，沒有什么設(shè)伏的天然條件，封野此役也算是硬碰硬，最多占一個以逸待勞、出其不意的便宜，但終究是將梁王兵馬逼回了荊州。

封野的捷報傳回了大營，但他并未帶兵回營，為防止梁王殺一個回馬槍，他要繼續(xù)駐守原地。

趙傅義大喜，命眾將對此事保密，軍中人多口雜，有jian細(xì)混入也在所難免，雖然初戰(zhàn)告捷是個振奮軍心的大好消息，但眼下他要確保夔州不會得到梁王出兵的消息，將他們一步步逼入深淵。

圍城一個月后，因接續(xù)的糧草遲遲未到，晟軍糧草告急，而鮑云勇卻依舊在城內(nèi)裝死，兩方膠著不下。

趙傅義心中焦急，面上卻保持著冷靜，派出一隊騎伍去夔州城下練兵，叫陣的人也開始高喊梁王已經(jīng)起兵南下，拋棄夔州了。

此時鮑云勇已經(jīng)等了梁王一個月，斥候帶回的明明是梁王要出兵來援的消息，可他沒有等來一兵一卒，甚至哪怕一聲吆喝。軍中上下謠言四起，猜測梁王騙了他們，這樣的聲音隨著時間的推移愈演愈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