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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早已懸燈結(jié)彩,纖塵不染,就等著明日迎娶皇女。燕思空迎完嫁妝,還要檢查賓客名單和宴席,核驗明日出降后的回禮,一直忙到夜幕降臨,才得以擺脫眾人,回到自己的寢室。佘準(zhǔn)已悄悄潛入多時,一見到他,戲謔道:“忙壞了呀額駙大人?!?/br>燕思空坐倒在椅子里,按了按酸脹的眉心:“可準(zhǔn)備好了?”“嗯,明日一切按計劃行事?!?/br>燕思空沉聲道:“若有意外,格殺勿論?!?/br>佘準(zhǔn)敏感地嗅到了什么:“你好像在擔(dān)心什么?!?/br>燕思空嘲弄道:“明日是我大婚之日,而我們要去劫天底下守衛(wèi)最森嚴(yán)的詔獄,你說我擔(dān)心什么?”“不,你剛才的語氣,有點(diǎn)不對勁。”佘準(zhǔn)一眨不眨地看著他,“不會是出了什么問題吧?!?/br>“佘準(zhǔn),你何時這般了解我了?”燕思空苦中作樂地一笑。“你我相識近二十載,我見過你無數(shù)面孔,我了解你,又有什么稀罕?!辟軠?zhǔn)頓了頓,續(xù)道,“我怕是世上最了解你的人了吧?!?/br>燕思空嘆了口氣,將祝蘭亭的事告訴了佘準(zhǔn)。佘準(zhǔn)面色凝重:“我聽說過此人的名號,他雖然是個官將,但性情豪爽,愛好結(jié)交江湖人士,且武功極為高強(qiáng),沒想到是被他發(fā)現(xiàn)了……”“此人輕功了得,他至少跟蹤了我兩、三次,我竟一次都沒有察覺,真是大意了?!?/br>“可他又說,那晚的黑衣人不是他?”燕思空點(diǎn)點(diǎn)頭:“我試探地問了,他既然都已向我攤牌,實在沒必要隱瞞這一件事,看來是真不知情,那個神秘的黑衣人究竟是誰呢……”“我已派人查了多日,一無所獲,該說是完全沒有頭緒,倘若他是謝忠仁的人,你現(xiàn)在早就沒命了,可若不是謝忠仁的人,又會是誰呢?”燕思空擺擺手:“罷了,現(xiàn)在無暇管他了。祝蘭亭沒有發(fā)難,是打算觀望,如今閹黨攬權(quán),祝家身為外戚,愈發(fā)被排擠,他心里也很憋悶,且前有惠妃一案,他被牽連降職,對謝忠仁十分怨恨,只要我們不觸及皇室安危,他應(yīng)該暫時不會動作?!?/br>“我也不很擔(dān)心他,只是要更加小心,明日恐怕遇上禁衛(wèi),而且,事發(fā)之后,祝蘭亭一定能猜到是我們干的?!?/br>“猜到就猜到。”燕思空瞇起眼睛,“如今,我也顧不上那么多了?!?/br>佘準(zhǔn)沉默半晌,將手中把玩的茶杯拋了過去,燕思空一把接住。佘準(zhǔn)剛要開口,燕思空制止了他:“不必再勸我了,我不會走,明天一切依計行事?!?/br>“我可以去殺了謝忠仁?!辟軠?zhǔn)低聲道,“我與那閹賊亦有不共戴天之仇,你不必一個人背負(fù)所有。”“我不是一個人?!毖嗨伎彰銖?qiáng)一笑,“還有你,還有萬千受他迫害的無辜之人,但總要有個人去瓦解他的勢力、剪除他的羽翼,否則,就算你能越過重重護(hù)衛(wèi)取他性命,死了一個謝忠仁,會有下一個jian臣頂上來。”“你是否高看了自己。”佘準(zhǔn)冷道,“連內(nèi)閣首輔和功勛大將都敗在他手中,你留下來對抗他,不過是螳臂當(dāng)車。”“我既不高看,也不小瞧,我只是走我要走的路。”燕思空站起身,看著窗外皎潔的一彎明月,淡道,“螳臂當(dāng)車又如何,我已沒有什么可以失去?!?/br>“哪怕再也見不到封野?”燕思空心臟揪痛,身形微微顫了一顫,他喃喃道:“哪怕……再也見不到封野?!?/br>第157章大婚當(dāng)日,天將明,燕府將備好的回禮送至午門恭納,包含鞍馬、甲胄、牛羊、酒食。吉時一到,萬陽公主拜別皇帝、皇后和生母賢妃后,乘上鳳鸞轎輿,儀仗在前開路,送親的女眷、女官、命婦乘輿隨行,其次是陪嫁的婢女、內(nèi)監(jiān),最后,由禁衛(wèi)軍騎馬護(hù)送。皇帝嫁女,送親的隊伍浩浩蕩蕩地穿行過半個京城,街道兩側(cè)圍滿了前來看熱鬧的百姓,雖然不能一睹公主的風(fēng)采,但儀仗之威風(fēng)、轎輿之奢華、場面之氣派,一生恐怕也不得見第二回,自然是萬人空巷。公主的轎輿行至燕府時,正是黃昏時分,全府內(nèi)外懸燈結(jié)彩,賓客盈門。燕思空早早已率全府上下站在門前,待萬陽公主降輿,內(nèi)監(jiān)宣旨,他們齊刷刷地跪地,迎接這金枝玉葉。燕思空著一身大紅吉服,內(nèi)襯雪白中衣,吉服上繡有四爪蟒紋,腰纏昭武帝親賜的金玉帶,衣擺祥云翻飛,襯得他唇紅齒白、金相玉質(zhì),世間再多的妙語,也描不出這般的風(fēng)流。面上的薄粉掩飾了他的蒼白,盡管目光沉靜如水,他也硬是裝出了春風(fēng)得意。大婚的禮儀他已經(jīng)熟記在心,盡管滿腦子都想著晚上的大事,他也強(qiáng)打起精神、在禮官的指引下迎接萬陽公主。當(dāng)萬陽公主款款步下轎輿,一身華美的鳳冠霞帔中,伸出一只柔白的小手,搭上燕思空的胳膊,他突然渾身一激靈,仿佛大夢初醒,才意識到身邊之人,將是他燕思空明媒正娶的妻子。他說不清自己是真的忘了,還是故意不去想,直到這一刻,他真切地感受到“萬陽公主”不再只是他們口中的一個詞、而是活生生的人時,他才不得不去思索,他該拿她如何。無論他對昭武帝多么憎惡,也無論他與封野之間有多少愛恨情仇,這個女子都是無辜的。他該拿她如何?她是公主,他不能怠慢,她是封野的表妹,他不愿輕薄,可她是自己的妻子……他像是魂魄出竅一般,冷眼旁觀著自己和萬陽公主拜堂成親,他的笑凝于面上,與賓客酌金饌玉、虛與委蛇,在那大片大片能將人淹沒的紅色里,他體會不到一絲喜悅,一桌一桌的美酒佳肴,和滿室芬芳的熏香,他卻只嗅得到濕黏、氤氳的血腥味兒。暮色降臨,而燕府燈火通明、熱鬧非凡,往來賓客幾乎踏破門檻,盡管有不少人對燕思空十分鄙夷,但想要巴結(jié)附庸的亦不在少數(shù),前來送禮的更是在墻根兒下排起了長龍,圍了大半個府邸。拜堂之后,公主已經(jīng)被送入了洞房,燕思空則往來于桌席之間,一口一口地敬酒,雖然大半換成了白水,但也著實喝下不少。宴席直深夜,燕思空裝出醉態(tài),才被人攙扶著去了洞房,他還要與新娘行合巹禮。洞房之內(nèi),光線幽暗曖昧,入目可及之處,擺滿了別有寓意的喜慶之物,桌上放著一個金鑲玉的托盤,盤中是兩杯合巹酒,盛放在嵌有寶珠、美玉的金羽觴內(nèi),以一根紅綢系著兩端。而在暖帳之下、喜榻之上,萬陽公主正襟而坐,紅蓋頭微微浮動,令人遐想連篇。燕思空深吸一口氣,方才的醉態(tài)已經(jīng)一掃而空,他走近了幾步,思索著該自稱為“臣”,還是喚她“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