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呼吸都難以為繼，他嘴唇發(fā)抖，雙拳握得咯咯直響。

元少胥比他想象中聰明，知道哪里是他的軟肋，他這一生都無法放下的，就是元家對他的大恩，如今元家兄弟暗指他對元卯不孝，真如當(dāng)胸一拳，打得又狠又準(zhǔn)。

可是……就此揭過？

若沒有封野，他或許可以就此揭過，他可以不在乎自己是誰，可封野卻因此而對他……他心臟悶痛，默默地看了面無表情的封野一眼，嘴角突然扯出一個嘲弄地笑。

封野，也不在乎呀……

他為何還是不死心地想要自證清白，就算他證明了自己真的是燕思空，他和封野之間的那些隔閡就能消失嗎？他還是欺瞞過、利用過封野，他還是娶了封野的表妹，而封野也不甘示弱，那些聲色俱厲的指責(zé)，那些毫不留情的羞辱，就能當(dāng)做不曾發(fā)生嗎？

他何苦白費(fèi)力氣？也許就如元南聿說的那樣，就此揭過，兄弟齊心，對誰都好。

他心中大愴，嘴角卻逸出了一串嘲弄地笑聲，他低低笑著：“好，說得好。我燕思空活了三十年，斗得倒這世上最陰毒險惡的權(quán)宦，卻竟然不能證明自己的身份，也罷……”他深吸一口氣，笑容凄涼，“就此揭過。”

說完，他不再看這帳內(nèi)的任何一個人，轉(zhuǎn)身離去。

他心里清楚，無論是給元微靈，或是給梁慧勇的信，要么送不出去，要么收不回來，元少胥十六歲從戎，如今在叛軍中身為參將，若這點(diǎn)能耐都沒有，就白活了。

他倦了，徹底倦了。

——

回到自己的帳篷，封魂還在原處趴著，聽見動靜，便睜眼瞧了瞧。

燕思空走到封魂身邊，歪栽到了它身上，一時只覺虛軟無力。

他真想把元少胥的面皮扒下來，不讓元少胥用那張神似元卯的臉，說出令他戾氣高漲的話。

可那終究是元卯的兒子，看在元卯的份兒上，他還能如何？

封魂似乎感受到了燕思空的情緒，用腦袋拱了拱他。

燕思空轉(zhuǎn)過身，撫摸著封魂的臉，輕聲道：“魂兒，你是否能將一個人的味道記上一輩子？”

封魂那只青白狼眸一眨不眨地看著燕思空。

“哪怕你只有一只眼睛，你還是認(rèn)出了我?！毖嗨伎湛嘈Φ溃八€不如你?！?/br>
一向傲慢冷酷的封魂，突然伸出舌頭，舔了舔燕思空的臉。

燕思空怔了怔：“你還是第一次舔我?！睆那胺饣曜菜幌拢秃孟袷翘齑蟮亩髻n了。

封魂“嗚”了一聲。

燕思空趴在了封魂身上，露出一個溫和的笑：“也罷，至少你認(rèn)得我，無論我是不是燕思空，無論我是好人，還是壞人，是忠良，還是jian佞，在你心中，都無甚差別?！彼y抑心中酸楚，呢喃道：“或許，你才是世上最懂我的?！?/br>
封野踏入營帳時，看到的就是燕思空趴在封魂身上那孤寂的背影，他的心揪了一下，神色微動，但很快掩飾了過去。

燕思空沒有回頭，能隨意踏入他帳內(nèi)而令封魂毫無反應(yīng)之人，只可能是封野。

封野走到近前，半蹲下身，命令道：“轉(zhuǎn)過頭來?！?/br>
燕思空頓了片刻，慢慢轉(zhuǎn)過了身，淡漠地看著封野。

“你還有什么可說？”

“無話可說?！毖嗨伎盏纳袂槭直洌澳惝?dāng)我是誰，我就是誰吧，如今我也是誰，其實(shí)也不重要，重要的是，我是黔州巡按御史，我是當(dāng)朝駙馬，你想要大同軍，就得依仗我?！?/br>
封野冷笑：“不錯，這才是你，在你心中，什么兒女情長、什么親眷兄弟，都是掌中之棋，如今你要在棋盤上角逐，就要用我的兵馬。”

“不錯，我手中有帥，你手中有卒?！毖嗨伎丈钌钅庖暗难劬Γ俺跏情L皇子，名正言順的儲君之選，未來天子，我助你奪得河套，助你誘降大同軍，助你逐鹿中原，而你，要扶楚王登基，我們均分天下?！?/br>
封野唇角微揚(yáng)：“一言為定。”

燕思空心底有一絲涼意，封野的允諾令他無法輕信，因?yàn)樗僖膊桓掖笱圆粦M地說自己了解封野，封野防備他，他也防備封野，曾經(jīng)親密無間的兩個人，如今即便近在咫尺，也仿佛隔著一道深深地鴻溝。

封野欺近了他：“你知道我為何讓魂兒來守著你嗎?！?/br>
燕思空瞇起眼睛：“它不會說話?！?/br>
“對，只有魂兒不會被你的花言巧語所蒙蔽?！狈庖袄湫Φ溃胺駝t以你的jian猾，一覺醒來這封家軍改了姓也說不定?！?/br>
燕思空嘲諷道：“名震天下的狼王，竟懼怕一介文弱書生，你這樣也能統(tǒng)御三軍？”

“怕你？”封野輕柔地?fù)崦念^發(fā)，“我去過煉獄，見過鬼怪，感受過自己的父親在懷中漸失溫度，這世上再沒有令我封野懼怕的人事物。”

燕思空一陣戰(zhàn)栗。

封野低下頭，舔吻著燕思空的唇：“從蒙冤入獄的那一天起，我吃過的苦、受過的罪，我要一樣、一樣地討回來?！?/br>
燕思空起身想逃，被封野一把擒住，拽入了自己懷中，用力吻住了那柔軟的唇瓣。

唇齒交纏，如此的親密，倆人卻互瞪著兩眼四目，仿佛要從對方臉上瞪出窟窿來。

燕思空突然用力踹了封魂一腳，封魂不滿地騰地站了起來，倆人順勢滾到了一旁。

燕思空這才得以脫身，他爬了起來，戒備地看著封野。

封野像看著獵物一般戲謔地看著燕思空：“你我之間，究竟是誰懼怕誰？”

“封野，你未免小看我了?！毖嗨伎绽湫σ宦?，“你去過煉獄，我亦走過陰間，你見過鬼怪，我亦伴過魍魎，為了走到今天，我燕思空不知死過多少回，這世上，也沒有我懼怕的人事物?！?/br>
“很好?！狈庖疤裘嫉?，“而你這樣一個無所畏懼之人，卻要聽命于我，真是天助我封家?！?/br>
燕思空抿唇不語。

封野伸出手：“過來?！?/br>
燕思空面色一沉。

“過來。”封野氣勢迫人，“你想靠孤零零的一個帥贏這盤棋嗎？”

“沒有帥，你師出無名?！?/br>
“最后一遍，過來?！狈庖安[起了一雙鋒銳地狼眸，它們閃爍著危險的、不容置喙的光芒。

燕思空輕輕吁出一口氣，慢慢走了過去。

封野伸手一拽，將他反壓在了自己身下，居高臨下地說道：“你的用處，還包括——取悅我。如你所愿，別浪費(fèi)了這副好皮囊?！?/br>
燕思空清冷一笑，看著封野的眼神，怕是再找不出一絲溫度。

第183章

在封野的授意下，燕思空給沈鶴軒寫了一封信，信中提及自己先被封野軟禁于叛軍大營，后經(jīng)反復(fù)游說，封野終于有了投誠的念頭，但顧慮仍十分多，于是決定先退兵三十里，以表誠意，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