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阿力后，阿力自然是餓壞了，一口氣竟吃下了兩斤的包子，燕思空看著他狼吞虎咽的模樣，便像是看著一個孩子，既安慰又心酸。

他打定主意，待他們逃出中原后，他要將阿力好好安頓下來，再說一門親事。他這輩子是不會有家了，他希望阿力有一個家，不必像他這般顛沛流離、孤獨此生。

吃完之后，佘準(zhǔn)催促他們上路，他們在城里買了這么多吃的，還買了馬的干草，若封野追查到此地，很可能會查到是他們，所以不能久留，且之后也只能去這樣的小城補給，攀山路避人而行，寒冬臘月天，自然是苦不堪言。

幾日之后，他們的東西就吃完了，不得不就近入城，此地靠近平?jīng)?，往西走是慶陽，若順利的話，再往南走上十天半個月，就能離開封野的勢力范圍。

這附近有大小十余個村落環(huán)繞著平?jīng)龀?，但平?jīng)霰疽彩莻€小城，四周的村落更是閉塞，村民彼此都認(rèn)識，他們這樣的外來人，一進去就會被盯上，所以若要補給，只能去平?jīng)?，盡管要冒險，他們也別無選擇。

但佘準(zhǔn)堅持要自己一個人去，怕倆人被發(fā)現(xiàn)。

“你一個人，要如何帶回三個人的口糧和三匹馬的干草？”燕思空道，“阿力要留在這里，我們得兩個人都去啊?！?/br>
“不行?！辟軠?zhǔn)斷然道，“平?jīng)鍪欠庖暗某浅?，此時必然已經(jīng)掛滿了通緝令，城門守衛(wèi)森嚴(yán)，我怕你露出破綻。”

“你易容之術(shù)高超，不可能被認(rèn)出來，若你一個人去，要不了幾日，我們又得去補給了，如此耽擱時日，什么時候才能走出去。”

“我就怕出什么差池，寧愿慢一點，也要走得穩(wěn)妥?！辟軠?zhǔn)道，“我會盡力多帶些東西回來，你們就在這里等著我吧?！?/br>
燕思空皺眉道：“佘準(zhǔn)，我怎么感覺，你不愿意讓我去呢?！?/br>
佘準(zhǔn)神色鎮(zhèn)定：“我自然不愿意讓你去，我怕你被發(fā)現(xiàn)?！?/br>
“不，我覺得不止如此?！毖嗨伎沼脤徱暤啬抗舛⒅軠?zhǔn)，“我們只需分開行動就可以了，平?jīng)鍪匦l(wèi)再森嚴(yán)，也不可能去扒每個人的臉皮?！?/br>
“封野知道我會易容術(shù)，難道不會防備嗎?！辟軠?zhǔn)口氣變得嚴(yán)厲，“你不要再與我爭了，在這里等我就是，我天黑之前就回來，若是不夠，我明日再去一趟。”

燕思空頓了頓：“好吧。”

目送著佘準(zhǔn)下山后，燕思空看向阿力：“阿力，你是否也覺得佘準(zhǔn)剛才不大對勁兒？”

阿力茫然地?fù)u搖頭。

燕思空十分擅長察言觀色，能捕捉到他人細(xì)微的情緒變化，他覺得佘準(zhǔn)執(zhí)意不讓他去，有些反常，不過，佘準(zhǔn)說得也并非全無道理，也許只是過于謹(jǐn)慎罷了，他是多心了吧。

只是，倆人一氣等到了午后，都沒見佘準(zhǔn)回來。燕思空有些著急了，他不知道平?jīng)鍪欠褚灿邢?，但既然同是封野的城池，?guī)矩多半是一樣的，日落之后，百姓不準(zhǔn)出入城池，看這天色，離日落最多也就一個時辰。

他左右尋思，決定去城里探一探，若佘準(zhǔn)真的出事了，恐怕只有他能救佘準(zhǔn)一命。

阿力不愿讓他去，但又不敢違抗他，只得目送著他下山。

入城時，燕思空見城門口就貼著三人的大幅畫像，他受到了盤問，但因佘準(zhǔn)的易容術(shù)著實了得，守衛(wèi)并沒有認(rèn)出來，放他入城了。

城中到處都是他的畫像，懸賞金已高達萬兩，足見封野之憤怒。而且城中氣氛十分緊張，人人行色匆匆，軍士成排結(jié)隊地穿梭于城中，運送著各類軍資，簡直像是在……備戰(zhàn)。

平?jīng)鲈趥鋺?zhàn)……莫非陳霂已經(jīng)行近，或者已經(jīng)像封野宣戰(zhàn)？

仔細(xì)想象，兩者介不大可能，此時天寒地凍，行軍速度緩慢，陳霂不可能這么快，而且，比起打，陳霂自然還是想談，談都未談，怎可能冒然宣戰(zhàn)。

唯一的可能，就是封野已經(jīng)準(zhǔn)備與陳霂開戰(zhàn)，就算表面上還要虛與委蛇，做給天下人看，但實際是根本沒有轉(zhuǎn)圜之余地。

燕思空怔怔地看著那些身著封家軍戰(zhàn)甲的將士們在眼前行過，心中是百般滋味。

即將迎來的，必是一場驚天動地的大戰(zhàn)，封野雖有神將之名，手下更是能人無數(shù)，但陳霂亦是有備而來，還有沈鶴軒這樣的謀士相助，封野……能贏嗎？

一想到封野也許會敗，他便感到心臟發(fā)緊。他無法想象封野一敗涂地的模樣，無法想象那雙傲視天下的眼眸中，只剩下絕望的灰。

他深吸一口氣，想起分別前，封野對他說過的每一句話、做過的每一件事，眸中的情緒漸漸冷了下來。

他與封野已是兩不相欠，分道揚鑣，封野的成敗得失，他不再在乎了。

他只是擔(dān)心元南聿罷了。

想到元南聿，燕思空著實擔(dān)心又無奈。但正如佘準(zhǔn)所說，鯤鵬何以游淺溪，他無法阻撓一個男人的雄志，只希望元南聿能得償所愿。

正想著元南聿，便聽著一名小將沖著正在托運軍需的士卒們喊道：“都給我快一點，闕將軍明日就要到平?jīng)鲅膊?！快！?/br>
燕思空一驚，闕忘明日要來平?jīng)?？若明日可抵平?jīng)?，便說明他早已離開了太原。

元南聿來這里做什么？

燕思空的心臟直往下沉，不需細(xì)想，他也知道元南聿來做什么，必是封野派其來守慶陽、平?jīng)?、鳳翔三城的。

這三城本就都是元南聿打下來的，最是熟識，而它們還是阻攔陳霂的一道防線，陳霂若要武力收太原，就不得不先拿這三城。

只是如此一來，元南聿首當(dāng)其沖，要迎接陳霂最強盛、鋒銳時的兵馬。

燕思空感到陣陣地揪心。

突然，一只手猛然拽住燕思空，將他向后拖去，燕思空剛要反抗，就聽得背后傳來佘準(zhǔn)熟悉的聲音：“是我?！?/br>
佘準(zhǔn)將燕思空拽入小巷，咬牙道：“你來城里做什么？我讓你在城外等著的！”

“你遲遲不回，眼看太陽要下山了。”

“我一人要太多東西，容易惹人懷疑，所以要分好幾家鋪子采買?！辟軠?zhǔn)的眼珠子左右微顫，似乎想從燕思空臉上看出什么。

燕思空冷道：“你明知如此，還執(zhí)意不讓我跟著?！?/br>
“我是怕……”

“你是怕我知道軍情吧。”燕思空口氣凌厲。

佘準(zhǔn)定定看著他，沒有說話。

“聿兒明日就要到平?jīng)隽?，他早已從太原出發(fā)，你當(dāng)日是打探情報，可有聽聞？”

佘準(zhǔn)依然沉默。

“你可有聽聞！”燕思空深深驟起眉，“你是故意瞞著我吧？你不想讓我知道，是不是？”

“你知道了又能如何？”佘準(zhǔn)冷道，“你好不容易逃出來了，難不成還要回去？”

“我自然不會回去，可聿兒是我弟弟，我如何能不掛念他？再說，你瞞我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