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辟軠手币曋嗨伎盏难劬?，坦蕩地說，“我想帶萬陽公主離開?！?/br>
燕思空眨了眨眼睛，心中詫異的同時，許多問題涌上唇畔，卻不知道該先問哪一句。

佘準馬上解釋道：“我與公主至乎于禮，絕無任何逾越?！?/br>
“她如今……如何？”

“京中有你還活著的流言，但只是流言，她與大部分人一樣，以為你死了?！辟軠蚀瓜卵酆?，黯然道，“她受夠了皇城的生活，受夠了被cao控與被非議，她說身為大晟公主，便注定一生悲劇，所以她不想再做公主?！?/br>
“你會帶瑾瑜一起走嗎？”

“當然?！?/br>
燕思空愧疚地說：“她嫁給我，卻不曾有一日體會過為人妻的喜悅，若你能好好待她，與她樂于山水，共享天倫，讓她幸福安定，我感激不盡?！?/br>
佘準緊繃的神情終于放松了下來，他深情道：“我定會好好待她，她不是大晟公主，也是我佘某一個人的公主。”

燕思空感慨地輕嘆一聲，他這輩子不再奢望情愛之樂，但若他在乎的人能夠得到，他比什么都高興。

——

燕思空一夜未眠，他想，這廣寧衛(wèi)內(nèi)輾轉(zhuǎn)反側(cè)之人，當不止他一個。

天明后，他們加緊做著城防的準備，決定整個遼東命運的一戰(zhàn)，正在逼近。

不出所料，卓勒泰在隔天深夜突然出兵，大軍來勢洶洶，顯然是孤注一擲了。

廣寧的攻守之戰(zhàn)，再次打響。

而據(jù)佘準預估，陳霂的大軍將在三日之內(nèi)，抵達廣寧。

第324章

這一次的攻城，能明顯看出金兵的頹勢。一來他們首戰(zhàn)不利，士氣低迷，二來此次出兵太過倉促，軍備不足，三來，這四退了卓勒泰的廣寧衛(wèi)，已經(jīng)成了金人心中的魔障，哪怕它現(xiàn)在危若累卵，依舊像是橫在他們面前的一座山。

但卓勒泰已經(jīng)騎虎難下，不攻下廣寧，他有何顏面回金國。

角鼓連天，旌旗蔽日，大軍再次向廣寧衛(wèi)投來猛烈的炮石，城墻下同袍的血跡未淡，又有新人來前赴后繼地來揮灑鮮血，人命賤如草芥。

封家軍依舊出現(xiàn)在了城墻之上，與廣寧將士們一同抗敵。

燕思空心中忐忑，因為封野若想跑，只有趁著現(xiàn)在卓勒泰大軍被牽制時突圍，卓勒泰若想要廣寧，便不會冒著中伏的風險去追封家軍。

就在戰(zhàn)事正酣時，封野的侍衛(wèi)找到燕思空，傳他去見。

城頭有梁慧勇和元南聿督戰(zhàn)，他便跟著侍衛(wèi)下了城樓，走進塔樓下的班房。

短短百步路，他走得十分沉重。

他拼盡性命也想守護廣寧，卻并不希望以封野放棄京師為代價，封家軍一路披荊斬棘，入主皇城，他亦付出了無數(shù)心血，豈能甘心白白給他人做嫁衣。

只是眼下，他們真的無路可退了。

燕思空推門進屋，見封野就站在窗前，若有所思地看著墻上的道道裂紋。

這里不過是給城門守將休息的班房，十分簡陋，那些皸裂的痕跡，一如此時正遭遇炮石摧殘的廣寧城墻，他們腳下的土地也在跟著顫動。

“狼王?！毖嗨伎盏偷徒辛艘宦暎澳阍趺础?/br>
“叫我名字?！狈庖氨硨χf道。

“……封野，你還不宜這樣走動?！?/br>
“不是坐著就是躺著，筋骨都要鈍了?！狈庖稗D(zhuǎn)過身來，一雙深邃地眼眸直勾勾地盯著燕思空。

燕思空將椅子搬到他身前：“坐下吧?！?/br>
封野沒有坐，也沒有動：“你不問問，我要與你說什么嗎？”

燕思空心中一緊，但面上依舊鎮(zhèn)定：“你若要走，我也無話可說?！?/br>
“跟我一起走?！狈庖暗溃傲舻们嗌皆?，不怕沒柴燒，我一定會奪回遼東?！?/br>
燕思空凝望著封野，慘淡一笑：“你明知道不可能?！?/br>
封野看著燕思空，漆黑的瞳眸顯得格外地幽森，半晌，他輕聲道：“我知道。”

“你走吧。”燕思空深吸一口氣，艱澀地說，“或許廣寧能撐到陳霂來，或許……總之，陳霂也不會將遼東給卓勒泰?！?/br>
“若我走了，你不是落入卓勒泰手中，就是落入陳霂手中，又或……”

燕思空沒有回答。

他不會再被任何人擒住，若廣寧城破，他會自我了斷。

封野眼中流瀉著哀傷：“空兒，你過來?！?/br>
燕思空緩步走了過去，封野伸出手，撫摸著那冰涼的面頰，“我少年時，便夢想著與你長相廝守，為何僅是這樣簡單的愿望，也難如登天？”

燕思空心中酸澀。

他該怎么回答？“為何？”他也想知道“為何”。

是怪這世間、怪命、怪人？還是……怪自己？

窮盡一生，恐怕他都得不到答案。

燕思空只能搖頭。

“我承認，我想走，我不想辜負那些戰(zhàn)死沙場的封家將士，不想把好不容易打下的江山拱手讓人，可是……”封野面色掙扎著，“我亦不想辜負你?！?/br>
燕思空瞪大了眼睛。

封野深吸一口氣，鄭重地說道：“你不走，我不走?！?/br>
“你……”燕思空的聲音在發(fā)抖，“你真的愿意……放棄天下？”為了他？

“若天下沒有你，我要這天下何用?！?/br>
燕思空一眨不眨地望著封野，似是一時難以置信，他心中五味陳雜，嘴唇顫抖著，卻發(fā)不出聲音。

“況且……”封野黯然道，“廣寧百姓依仗著我，若丟下他們，我于心不忍。如今這內(nèi)憂外患的局面，也是我一手造成的，倘若當初聽你勸告，不生出稱帝的野心，或許不會致天下大亂。”

燕思空啞聲道：“封野，我……”

封野要為這個決定放棄什么，他們彼此心知肚明。

古往今來，有幾個男人不想君臨天下，坐擁江山，那用幾十萬將士的性命堆壘起來的無邊無際的權(quán)力與財富，是世間最誘人的毒，誰能放手？

封野深情地注視著燕思空：“你說你不會再動情，你說你只是利用我，我都認了。你不是一個好人，沒有多少良善正直的秉性，但我相信你是個情深義重之人，我反復回想著你為我做過的一切，我知道你曾經(jīng)對我是有情的，只要你我在一起，早晚有一天……”他的聲音輕顫著，“你會想起來的?！?/br>
燕思空看著封野，仿佛重新認識了這個男人。他看著這張臉從幼年變做少年，又從少年變做青年，他見過這張臉上的所有表情，天真的，喜悅的，深情的，哀傷的，兇狠的，憤怒的，暴戾的，憎惡的，悔恨的，他以為他已經(jīng)將這個人看明白了，卻在此時被大大地出乎了意料。

封野真的愿意為了他，為了遼東，放棄天下？！

燕思空倒吸一口氣：“你可知道，有些事，是不能反悔的?！?/br>
“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