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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答應(yīng)了“好”,便趕著牛車,向田家的糧倉走去。糧倉在深山,牛不能爬山,因此要繞到很遠(yuǎn)的山路上,不過古驁一點也不怕麻煩,他一邊走,一邊看著山中的風(fēng)貌,一路緩緩地行進(jìn)著。他知道,也許他出山以后,就沒有那么多機會懷念家鄉(xiāng)了。他想趁著現(xiàn)在,多看一眼。也許是靠近路邊的原因,古驁倒是遇見了和之前田家莊園的寧靜不相稱的一幕。只見路上蹣跚著一隊衣衫襤褸的人,他們扶老攜幼地哭著向前走著。古驁問過以后,才知道是鄰縣逃荒來的,一共有三十多口人。古驁一直生活在田家,所謂逃荒這樣的事,也只在書中見過……這也是古驁第一次認(rèn)識到,這個世上食不果腹的人,原來離得不遠(yuǎn),其實就在身邊。讀書不如親見,古驁看著這些人,頓時覺得十分可憐。又聯(lián)想到書上說,前朝的匪亂,就是流民太多,處處揭竿而起才弄得王朝凋敝。他便留足了自己一家的口糧,收在一邊,其他全都分給了流民。然后他趕著空車回去了。將自家吃的那幾袋米扛進(jìn)院子里,他又趕著車把牛還給了那家人。回來的時候,古賁問他:“今日怎么是你去收了租子?”古驁說:“我不收還不知道呢,原來外面的路上有逃難的,我把其余的糧食都分給他們了。”古賁一怔。古氏在一邊聽到了,責(zé)怪他道:“怎么能隨便給人?”她當(dāng)年父母流落的時候,可是沒有人給她的。如今好不容易跟了古賁衣食富足了,田家還送了地,自然也不愿給別人。古賁嘆了口氣,拍了拍古驁的肩膀:“莫聽你娘說,你有俠義心,是好的?!?/br>古驁點了點頭,又去院子里幫忙干活了。“這孩子什么都好,就是太善了,不過也真勤快?!惫攀嫌行┟艿馗袊@著。古賁道:“他很好,你日后莫要以婦人之見說他?!?/br>————經(jīng)過了一個月的準(zhǔn)備,簡璞終于帶著古驁和田榕上路了。田老爺和古賁共乘一車相送,送了三十多里才回去。對于這次三人的離去,田老爺是高興的,田夫人雖然舍不得,卻也是高興的;古賁自然也高興了,古氏雖然舍不得,但也知道兒子不能拘囿在這山中,便抹著淚笑了。不高興的有好幾個人,第一個便是田柏:“怎么夫子居然選了那個古驁!”他不得其解,倒是田松開解他說:“古驁是三弟的陪讀,自然是要跟過去的!”田松其實覺得走了也好,他從小是田家長子,一直是以繼承人自居的,現(xiàn)在看見田榕走了,也松了口氣,覺得免得以后田榕和自己相爭,兄弟面上不好看。辛夫人之前在家也安慰他說:“走了就走了,以后田家就是你們兄弟二人互相扶助?!?/br>田柏見兄長這么說,便朝著大路塵土飛揚處嘆道:“……唉……夫子怎么就看上田榕了呢?”田松對于這一點,倒是很有自信地揣測著:“其實是因為田榕長得好看?!?/br>“是么?”田柏奇道。田松若有所思:“聽說去山下做官,是要看姿儀的。”田柏聞言,這才xiele不平之氣……是啊,誰叫自己胖呢!這也是沒辦法的事,不是自己不夠好,誰叫自己生來就是如此呢。這邊田松安撫了田柏,那邊管家二舅的兒子也當(dāng)了送行隨隊的小仆,看著古驁和三少爺一道,坐著馬車漸行漸遠(yuǎn)……他心里有說不出的不甘……他還沒坐過馬車呢,更別說是和少爺一道了……直到古驁的影子在山云處消失,他這才回過神來……古驁出去了,自己卻被留了下來……他也想掙個好生活哩!他有使不完的力氣,可是自己勤懇了這么些年,又得到了什么?他乳名喚作二狗??珊髞碓跉v史上為人所知的,卻并不是這個名字,而是‘古謙’。姓‘古’是因為他有軍功而被賜姓,叫‘謙’是因為起名的人想時刻提醒他謙虛謹(jǐn)慎……不過……那是后話了。這時候,二狗只是不平,這股不平讓他從此叛逆起來,成了田家莊遠(yuǎn)近聞名的地痞無賴,再也不像小時候那樣,聽他父親的話了。這倒成就了他。卷二山云書院第11章有句歌謠唱得好,“楚江水碧楚山青,江衢暮雨朝還晴?!?/br>說的便是芒碭山下的江衢郡,江衢郡物產(chǎn)富饒,在天下有魚水之鄉(xiāng)的美稱,這里四通八達(dá),乃是數(shù)郡通衢之地。過去百年中,南朝流落的文人陸續(xù)棲息此處,將這原本脫離于世事滄桑之外的閉塞天府之國,一度變成了南朝的中心。如今新朝建立,萬象更新,江衢郡在初生的王朝里,更是占據(jù)了分量不菲的一席之地。八王之亂后的凋敝天下,讓更多的sao客才子,聚集到了江衢。曾有詩為證:“上有求賢意,放眼望江衢?!?/br>詩中所言,便是當(dāng)年秦王馬上得天下,卻不能馬上治天下,還需要來江衢求賢的故事了。而整個江衢郡,最有名的學(xué)府,便是山云書院。山云書院原是兩百年前被戎人破都的北朝遺老所建,初衷只是想在此水美富饒之地,研究興亡成敗之法,以警戒后人,莫重蹈顛亡的覆轍。往后百年間,山云書院一直默默無聞,直到一百五十年后的新朝,出了一位官拜太尉的名將。這位名將專擅剿匪,平定了肆虐七郡的叛亂,捉拿了號稱“大明天王”的匪首,從此聲名顯赫。山云書院亦在那時,名震天下。原本‘剿匪’一門,只是山云書院興亡成敗學(xué)問的末支,卻不想從此發(fā)揚光大了。四海的學(xué)子慕名而來,競相學(xué)兵,以至于后來的八王之亂中,八位王麾下都有山云書院的弟子為將,如今,山云書院倒是以“兵家”聞名于世了。當(dāng)今天子,也就是當(dāng)年的秦王,據(jù)說也曾受過山云書院中有德之人的點撥,這才一舉征服了天下。如今秦王登基,便派兵將山云書院層層“守衛(wèi)”了起來,有人說,是因為山云書院研習(xí)兵家,犯了天子的忌諱;又有人說,是秦王想讓山云書院為他所用,變成第二個國子監(jiān)??伞氨鴩鷷骸钡呐e動,不久卻受到了世家大族的糾彈,山云書院也竟一夜之間人去樓空。時人有諫諷言:“秦王此舉,盡失天下士子心矣。”當(dāng)年秦王能鞭及四海,睥睨兄弟,靠的還是地方豪強,一見此狀,只好作罷,撤去了圍困山云書院的兵力,而只派了駐軍在十里之外遙瞰。山云書院,便如此屹立在了云山之巔,秉承了從建立起便傳承的“笑看風(fēng)云變幻,不為權(quán)勢所累”的宗旨。而簡璞的師承,便是傳自這位當(dāng)年帶著弟子們舉院遷徙以抗暴秦的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