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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荀于生那孤零零的靈堂中,來祭奠的人并不多。江衢達(dá)官貴人這一日沒有一個(gè)前來,荀于生掌管郡務(wù)多年,門生故吏無數(shù),可是一旦失王寵,江衢世家立即與他劃清了界限,最終來看望他最后一程的,還是許多江衢帳下的寒門官吏。他們沒有交談,整個(gè)靈堂之上,除了家眷凄凄慘慘的哭聲,便是來訪者的靜默。忽然靈堂中sao動(dòng)了起來,有人喊道:“是簡璞……山云書院的院首簡璞來了!”“簡璞來了?他不是被……”話還沒有說完,言者便有意識(shí)地閉了嘴。就連家眷們都停住了哭,望向門口。來祭奠的人都像向門前涌去,只見車駕方前,簾幕輕挑,簡璞穿著一身白衣,下了馬車。他的面龐看起來蒼白沒有一絲血色,與白衣配在一起,依稀間倒不似人間人。眾人讓開了一條道,簡璞目光凝滯地一步一步,緩緩地走進(jìn)了靈堂,來到了靈柩前。家眷們這才回過神來,哭得更響了。簡璞聞聲,顫抖了一下肩膀,忙用手抓住了棺緣,嚎啕大哭起來:“師兄……師兄……”簡璞的忽然出現(xiàn),讓大家心中的不安終于沖破了沉默,竊竊私語起來:“簡璞不是被囚了嗎?今日怎么能只身前來,發(fā)生什么事了?”“無論發(fā)生什么事……我們以后的日子都好不了啦!他們說郡丞勾結(jié)寒門,蒙蔽王爺,才讓王爺誤判,以至于輸了此戰(zhàn)。更有甚者,還有人污蔑郡丞,說寒門的人,都是身在江衢心在漢,勸王爺以后不要用寒門之人了?!?/br>“唉……唉……以前也有人這么向王爺進(jìn)讒,可王爺是何人?王爺明察秋毫……但這次,王爺卻聽讒言斬了郡丞……不由得不讓人……”簡璞仍在扶棺嚎哭不止,有人膽子大的,上前拍了拍簡璞的肩膀:“簡先生,節(jié)哀。那個(gè)……是王爺派人送你來的?”簡璞一個(gè)勁兒地哭,全不理會(huì)旁人。眾人無法,只好請來荀于生的遺孀,那娘子走到簡璞身邊,輕喚道:“簡先生,簡先生?”簡璞這才止住了哭,抬起眼睛看了一眼那娘子,眼睛通紅地哽咽道:“……師嫂……師嫂恕我來遲,我這些天在一個(gè)身不由己之處,無法為師兄分憂……才……才釀出此禍?zhǔn)?,我對不起師兄……?/br>那娘子一聽,眼淚又撲撲簌簌地落下來,哭個(gè)不休。那娘子的親眷立即催促著那娘子問簡璞:“……那簡先生是怎么來的呢?”簡璞道:“今日護(hù)衛(wèi)都撤了,在下就出來了?!?/br>圍住簡璞的眾人“啊——”了一聲,紛紛猜測:“是不是王爺后悔了?”“王爺醒悟了那些人是進(jìn)讒,所以放了簡先生,一定是這樣。”簡璞擦了擦眼淚,冷笑了一聲,聲音嘶?。骸澳鞘且?yàn)闈h王來江衢了?!?/br>眾人更加驚異:“真的?漢王來了?帶了多少人馬?”簡璞冷道:“我不知道,我猜的?!?/br>眾人原本一顆懸著的心,聽聞此言,“啪”的摔在了地上,摔的粉碎……恐慌的情緒蔓延開來,有人道:“他們說,雍偽若是得了江衢,要屠盡江衢寒門五品以上官吏,是真的嗎?”“噓……不該叫雍偽,王爺降了朝廷,該叫皇上了……”簡璞穿過他們,敬鄉(xiāng),獻(xiàn)祭,最后一盤腿,坐在了荀于生的棺木旁邊,一動(dòng)不動(dòng)了。這時(shí),漢王南下的消息,還沒傳到此處,可簡璞之料不錯(cuò),時(shí)隔多年,他終于將見到他的弟子。“是漢王!漢王來了!帶了騎兵來!把雍偽的騎兵打的落花流水,還救了世子!”當(dāng)消息揚(yáng)起它的翅膀,終于傳來靈堂的時(shí)候,簡璞坐在那里,紋絲不動(dòng)。來祭奠的人卻紛紛涌向門口……“有救了!江衢有救了!”他們告別了靈堂,告辭了荀家家眷,紛紛坐車朝郡府而去,靈堂再一次空曠起來。荀于生的遺孀哭暈過去一次,被人扶下去休息了。月上中天,簡璞坐在堂中,涼風(fēng)穿堂而過,寒意讓他感到前所未有的清明。忽然門前火把冉冉,馬蹄聲撞擊著澈靜的夜空,只見眾多驍勇的騎兵簇?fù)碇粋€(gè)人,往這邊行至……那人身著蛟龍王服——黑鍛銀紋,七龍逐日——正是古驁。古驁頭上系著白布,簡璞忽然朗聲道:“來者何人?是漢王,還是古驁?”古驁翻身下馬,對左右道:“你們守在外面,本王與夫子說話,不許靠近?!?/br>眾將答是,便將堂內(nèi)無關(guān)人員一干,全部趕出。古驁這才跨過門檻,進(jìn)入堂中,門被關(guān)上了,兩位虞家暗曲守在了門口。古驁行師禮:“弟子見過夫子,弟子適才從江衢王處來,不及更換衣衫,還請夫子恕罪?!?/br>簡璞盯著古驁,仿佛要把他的樣子刻在心里。簡璞無言,古驁亦抿唇不語,他走到案幾前,為荀于生上香。“你既然穿著王服,我就把你當(dāng)漢王,有幾句話,我不得不說?!焙嗚痹诠膨埳砗?,忽然啟言道。古驁對著荀于生牌位拜了三拜:“……夫子請講?!?/br>簡璞道:“漢王這一仗,著實(shí)漂亮。當(dāng)年我教你念書時(shí),曾問你一道難題,今日,你解決之法,比書中尤甚。師兄死了,江衢王經(jīng)此已折斷了羽翼,虎賁亦元?dú)獯髠?,只有漢王,是唯一的贏家……”古驁的手微微一頓,仍將燃香插入灰土,飄出熏然的暗香;簡璞的聲音在大堂中顯得空曠。“南方北上抗戎的那些世家子,是一步棋。你先讓他們中急切要回江衢的,拿了軍功所換的資財(cái)上路,不過是為了讓人知道漢王有‘信’,不會(huì)虧待世家子。如今你帶來的軍旅之人,我沒見過,但我猜,一定都來自江南世家。漢王先布信,后施恩威,讓江南世家來統(tǒng)合江南,是也不是?”“不愧是夫子,料得不錯(cuò)?!惫膨埖馈?/br>簡璞愴然道:“其實(shí),若沒有你機(jī)關(guān)算盡,步步相逼,江衢王何至于斬愛臣?師兄……又何至于此?”古驁緩緩道:“夫子之言不差。江衢王此舉,寒了江南讀書人的心。廖勇之前所憑借者何?不過是江南士子罷了。荀師伯不僅是江南寒門第一人,更是主張頑抗的軍旅統(tǒng)帥。如此自毀長城,說明廖勇還不具備擔(dān)負(fù)天下所托的資格,也沒有做好這個(gè)準(zhǔn)備。天命不在他?!?/br>簡璞深吸了一口氣:“……你可知道,師兄他自你小時(shí)候起,就一直關(guān)心你,欣賞你?!?/br>古驁轉(zhuǎn)過身,看著簡璞,沉默了片刻,道:“我知道,我會(huì)給他立碑開祠?!?/br>簡璞苦笑了一聲,側(cè)開臉,搖了搖頭。“與漢王真是語不投機(jī),不過還有句話,我想與驁兒說……”簡璞嘆了口氣,頓了一頓,道:“你去看了云公子沒有?他就埋在云山后面,去看看他罷。這么多年了,想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