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僅是片刻便恢復了正常,沒有人能看出他異樣來。風吹著他的聲音,猶如蠱惑的妖魔。“這樣吧?!?/br>“不想再聽從我號令,不想待在這妖魔道,任是你要退出江湖也好,自立門戶也罷,都站出來——”“我不殺你們,放你們走?!?/br>不殺他們,還放他們走?寒絕頂上所有聽見這一句話的人,齊齊愣住了!不僅為這話里的內(nèi)容,更為這話里透出的那種近乎于庸碌和散漫的仁慈。就像是一個人的心氣全部散掉了……太真實。也太不真實了!看神態(tài)完全不像是作假,眉目間的厭倦根本不加遮掩,可這樣的話又實在不像是他們了解的沈獨會說出來的。誠如沈獨所言,今日還能活在間天崖的人,要么是聰明地虛與委蛇,要么就是早已倒戈裴無寂。他們之中沒幾個無辜的。方才曹新的下場他們都看到了,誰也不敢保證,若繼續(xù)待在妖魔道,不會被沈獨清算。退一萬步講,一臣不事二主。他們既不是姚青這種得他信任的心腹,也不是裴無寂這種被他縱容的男寵,已經(jīng)是背叛過沈獨的人,就算不被沈獨清算,也不可能再得到什么重用。真留下來,要么是個死字,要么淪為邊緣。誰坐到這個位置,沒點盤算和野心?他們一則怕死,二則還想要出人頭地,又怎么可能愿意接受引頸受戮或者從頭再來的下場?即便是沈獨不說,他們也有離開妖魔道另謀出路的想法,更何況他還已經(jīng)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地說了?眾人中有想法的人,一下蠢蠢欲動起來。雖然聽上去有一種令人不敢相信的夢幻,可這件事出現(xiàn)在沈獨的身上也不是沒可能啊。聽說人在經(jīng)歷過真正的生死之后,都會有一點改變。沈獨不就正好躲進了天機禪院嗎?如今回來,只殺了曹新一個,也沒見對裴無寂動手,更要緊的是,手腕上連佛珠都戴上了!殺人如麻的大魔頭竟然信佛了!放在以前,誰敢相信?可今天他們是親眼所見,絕無半點虛假!信——還是不信?跪著的人群中,有了隱隱的sao動。沈獨坐在那邊看著他們,也不催促,看上去是一副再好說話不過的樣子。于是漸漸的,那sao動的聲音大了些。過了半刻,終于有人一咬牙起身站了出來,到了中間空出來的走道上,朝沈獨一跪:“道主有成全的美意,俺就不客氣了,多謝道主!”沈獨撩了眼皮,看了他一眼,認出了他來:“你是濟南分舵的周舵主吧?”“是?!?/br>五大三粗的漢子,留著一把絡(luò)腮胡,說話帶著一種粗獷的味道。見沈獨認出自己,也半點不懼怕。“俺老周多蒙道主提拔,絕不敢忘。就算出了間天崖,也絕不與道主作對!”“嗯,你記得我曾提拔過你就好,也不枉這一番恩義了?!?/br>沈獨點了點頭,便沒什么特別的反應(yīng)了,好像真的沒有半點要追究的意思。他只是又將目光移向了其他人,淡淡續(xù)問:“除了周舵主之外,還有誰嗎?過了這村,可就沒有這店了。若選擇留下來,我便當你從此以后愿意為我賣命,為我赴湯蹈火,為我出生入死了。我只數(shù)到十……”眾人頓時一震,有些動搖起來。“一。”沒有人。“二?!?/br>沒有人。“三。”沒有人。“四?!?/br>還是沒有人,但人群里原本細碎的竊竊私語已經(jīng)變成了吵嚷。“五?!?/br>終于有第二個人站了出來,走到了周舵主的身邊,卻沒有跪下,反而頗有幾分傲氣地看著沈獨。沈獨沒受到半點影響。“六?!?/br>第三個人,第四個人,第五個人……站出來的人一下變得多了。“七?!?/br>越來越多的人站了起來,眨眼已經(jīng)有十多個。“八?!?/br>這一次連間天崖上八大堂主之一的鄭松都站了出來。“九?!?/br>接近尾聲,新站出來的人已經(jīng)開始變少,但總數(shù)已經(jīng)三十二,無一不是昔日妖魔道上的精英,江湖上數(shù)得上號的人物。“十。”最后一聲,終于落了下來。沈獨唇邊的笑意擴大了,可雙眸之中卻是一片的漠然,仿佛一點也不驚訝這些人的選擇,一眼掃過去都是熟面孔。“間天崖的鄭松鄭堂主,馮恒馮護法,還有河陽分舵的趙舵主,蜀都分舵的韓舵主,月前才跟我喝過酒的奇珍閣殷閣主……”一張張臉,一個個人。沈獨竟然全都認得,而且能準確地道出他們每個人的名字。三十二個人點到最后,他的聲音忽然就小了起來,只輕輕地嘆了一口氣:“你們也覺得,這些年來,我有對不住你們的地方嗎?”沒人說話。只有長得精瘦、穿了一身文士長衫的鄭松鄭堂主面色冷淡、躬身回答:“自道主掌管道中以來,我道聲名傳遍江湖,比老道主時好了十倍不止。只是道主對外人殺伐也就罷了,對道中兄弟也全無同道之情誼。鄭松老了,也輔佐不了道主了,自請離去,還望道主恩準,不必掛在心上。”“懇請道主恩準!”他話音一落,其余三十一人便異口同聲,同時向沈獨叩首下來。沈獨看著鄭松,想起了自己小時候被他教導武學時候的模樣來,眸中于是流露出了幾分不易見的傷感:“鄭堂主乃我授業(yè)恩師,何至于言重至此?罷了,罷了……”像是無可奈何。語氣里有一種極其動人的悲哀。可鄭松耷拉著眼皮,也沒看他,不僅無動于衷,唇邊還浮現(xiàn)出了一抹隱隱約約、不易察覺的冷笑。沈獨觀察力敏銳,自然是看到了。可他也沒有在意。那目光在出列眾人的身上逡巡了一群,竟然又回到了另一邊跪著的人里面,落到了其中一名身著青袍的青年身上。“崔紅……”他喚了一聲,聲音里帶著一點古怪的笑意。“你不準備跟著鄭堂主去,還要繼續(xù)留下來,為我效命嗎?”崔紅。原本的間天崖左右二使之一,幾乎是與姚青一同習武、一同長大的。若說姚青是看著沈獨長大的,那么崔紅自然也是。姚青是個女人。名字里有個“青”字,可穿的是紅;崔紅是個男人。名字里有個“紅”字,可穿的是青。比起姚青的颯爽,他的面目中則多幾分陰柔的俊逸,眼角眉梢已經(jīng)凝了一點點的風霜,顯得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