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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形修長挺拔,竟也有一種難言的竹梅似的孤高桀驁。他站在那刻著“山水”二字的山門左側(cè),看著兩丈遠處同立在這高高山門上的和尚,似乎是反應了一下,才陡地一聲笑,輕浮道:“什么時候,天機禪院的和尚,脫人衣服的手段竟也如此嫻熟了?”下方有人冷不防笑出聲來。天機禪院的和尚們面色頓時難看。但善哉一概沒理會,他只是拎著那沾了血的深紫鶴氅,并指往左袖處一探,便從中夾出了那一頁寫滿了娟秀字跡的絹紙。那是鳳簫的字。至于上面所寫的內(nèi)容,沈獨卻是再清楚不過:不是什么佛言經(jīng)卷,無巧不巧,正是他讓鳳簫從那一串佛珠中解出的一門功法。沒想到,他竟注意到了。沈獨到底是不得不佩服他這一份眼力與謀算,便難得由衷地贊了一句:“厲害?!?/br>“苦海無邊,回頭是岸……”善哉平靜地打了一句佛偈,看了這一頁絹紙一眼,指尖只輕輕一松,整頁寫滿字的絹紙便霎時化作了雪似的碎片飛屑,被風吹了滿天。腕上沒了佛珠空落落的,沈獨莫名覺出幾分悵然。他此生都在苦海中沉浮,并不知苦海之外的世界是何模樣,自然也就無從知曉所謂“彼岸”是否真的回頭便能抵達。千古最難的路,不過是回頭路。僧人的目光從那滿天飛的紙屑上收回,終是落在了他神情恍惚的面容上,而后才合十宣一聲佛號,將那掛在臂彎里的衣袍遞還給他:“沈施主,方才得罪了。”第72章夜宿禪院┃——他是在試他。沈獨看了他良久,本是不想接這衣袍的,想說“你脫了不得給人穿回去嗎”,可注視著他眼眸片刻,終于還是自己伸手接了過來。“你也知道是得罪了。”他笑一聲,也咳嗽了一聲,身子微微搖晃了一下。天機禪院這山門本就建地很高,人立在上頭都顯得顫巍巍的,更別說他這忽然來的搖晃。下方注視著他的眾人險些以為他要掉下去。就連上方的善哉都遲疑了一下,眼見他重新站穩(wěn),才收回了手去。沈獨輸了。沈獨竟然輸了。對于江湖上、武林上這些人來說,今天這一出簡直讓他們有一種做夢一樣的迷幻感。多少年了?其實誰也不覺得沈獨會輸,也不覺得有誰會真正地勝過沈獨。即便是天機禪院這一位慧僧善哉。畢竟長久以來,江湖上有關善哉的傳言太多,但總沒有一句落到實處,知道的人提起都是一副諱莫如深模樣,漸漸也就生出一種剝離之感。誰比較也不會把他排進去。更何況,也因為距離江湖太遠,他的武學即便再高也比不上沈獨所帶來的恐懼。可今時今日,還未進得天機禪院一道山門,兇名赫赫的沈獨便已經(jīng)被禪院給了個利落的下馬威,更讓先前囂張的妖魔道道主顏面掃地……要緊的是,沈獨敗得很離奇。方才那一劍分明是能中的,可關鍵時竟然撤了回來,不但沒傷著人,反而傷了自己。沈獨可不是顧昭。人蓬山第一仙做事那是光明磊落,不屑于暗箭傷人,所以在當日天下會的對戰(zhàn)之中才在關鍵時刻放棄??缮颡毸闶裁??本就是妖魔道上聲名最狼藉之人,關鍵時刻總不能還想給自己立個牌坊,學人家顧昭來一回“光明磊落”吧?一時之間,眾人心底生疑。沈獨也清楚地知道自己做了什么,肋下雖有傷口,但對于他來說還算不上是什么。當下一個縱身,便已落了下去。妖魔道這邊眾人立刻圍了上來,裴無寂更是冷冰冰看了他一眼,無聲將一枚止血丹丸遞給了他。可其實這一刻沈獨并不想吃藥,他只想讓裴無寂把糖拿出來,但周遭這么多人看著,他到底還是算了。丹藥服過,血也止了。他也不浪費時間,直接看向了前面緣滅方丈:“大和尚,東西我已奉還,你禪院這山門,總該讓我等進了吧?”“阿彌陀佛,因果已了,到底是刀劍無眼?!本墱绶秸煞讲趴戳藗€清楚,卻是隱約明白沈獨那一刻為何收劍,但覺此人良心未泯,態(tài)度倒和善了不少,“武圣后人之事敝院自不推脫,沈道主眼下有傷在身,也請先進禪院,靜養(yǎng)療傷,繁雜諸事改日再議也不遲?!?/br>說罷,便朝旁邊一退,竟是真心實意地讓開了道,還擺手道了一聲“請”。沈獨自不拒絕。由他起頭,帶了身后一干等人,第一次從這前山恢弘的山門光明正大地上了天機禪院,住進了禪院后禪房之中。因沈獨算是“意外受傷”,并不在眾人意料之中,加上緣滅方丈已經(jīng)說過了事情容后再議也不遲,所以眾人也不好立刻就提武圣后人與三卷佛藏的事情。當然,主要是沈獨不提,旁人也不好提。*“你知道外面人都怎么說嗎?說你堂堂沈道主,多少大風大浪都過來了,沒料想陰溝里面翻了船,在天機禪院這和尚身上栽了大跟頭。還有人說你是色令智昏,看上人家和尚長得好看就邁不動腿也打不動架了?!?/br>“誰能在陰溝里翻船?那是汪洋大海。”“誒你這人怎么還帶抬杠的?”“你能耐你去打打試試?!?/br>“我?我一介弱質(zhì)女流去打什么打?連顧昭我都打不過,你這是成了心的要跟我作對是不是?”“誰敢呀?!?/br>“那你告訴我,當時到底發(fā)生了什么?打得好好的,眼見著就能勝了,怎么忽然又撤了?”“……”沉默突如其來。沈獨看了一眼禪房中間掛著的那一幅達摩一葦渡江圖,又慢慢垂了眼,只道:“陸飛嬋,你這腦瓜里哪里來這么多問題?”陸飛嬋想說“問題少女就是這樣好奇”,但乍一抬眸瞧見沈獨此刻忽然平靜的神情,也不知為什么就后脊一涼,下意識覺出了幾分危險。不,可千萬不能再問了。沈獨是什么臭脾氣她是知道的,凡事有個度,有的事情他不想讓人知道,一旦誰要不長眼一直問,那就是真的找死了。所以那一雙漂亮的眼珠悄然一轉(zhuǎn),陸飛嬋聰明地一揚眉,哼了一聲:“不問就不問,真當我稀罕知道嗎?”口是心非,沈獨也懶得搭理她。眼下是到天機禪院取三卷佛藏,這樣大、這樣熱鬧的一件事,陸飛嬋當然不會錯過,這一路都同眾人一道來,只是之前眾目睽睽,那么多雙眼睛盯著,也不好跟沈獨說太多。現(xiàn)在不一樣了,大家都住下來了,她當然要來沈獨這里串串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