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閱讀147
雀在后?雪白的僧袍在風(fēng)里飄蕩,這些天已經(jīng)習(xí)慣了身邊有人同行,此刻再一個人孤零零走在道中,一時竟生出一種說不出冷清與落寞。善哉想,終究還是騙了沈獨。可他分明喜歡他,便是他自己可以坦然地接受即將到來的死亡,可他無數(shù)次審視自己的內(nèi)心,卻始終無法釋懷。明知人都有一死,只是有的人早,有的人晚,一如這天下沒有不散的宴席一般,他本該看透,本該參透。甚至的確如沈獨自己所言,救他解毒也不過這一時,茍活上兩年罷了。他體內(nèi)已經(jīng)大成的六合神訣陰邪之力,乃是藥石罔救,早晚也是一樣的結(jié)果。可又怎么能參透呢?由愛生憂,由愛生怖,便是再精研佛法,讀了千萬卷經(jīng)書,也敵不過心底那一絲妄念。便是只爭一日,他也想沈獨活下去……同樣的一段路,去時是從天機禪院離開,所有清規(guī)戒律無邊佛法全都拋卻,像一個初嘗情愛的少年,莽撞而沖動;歸時是從山河湖海中返程,心底依然是那個人,可他又成為了那個有慧僧之名的善哉,沒有了沖動和莽撞,所有浮動的愛恨都寂滅成一道慘白的香灰,躺在心底。恍如隔世。分明只是離開了七八日,可當(dāng)他跋山涉水再一次回到不空山前看見那高高的三重山門時,卻生出一種無邊的陌生之感。天機禪院,三重山門。第一道山門,上刻“山水”;第二道山門,刻的也是“山水”;第三道山門,刻的還是“山水”。往日他只知典故,此時方知心境。來時,看山是山,看水是水;去時,看山不是山,看水不是水;歸時,看山還是山,看水還是水。世間山水總不改。世間易改是人心。愛恨是緣,紅塵是劫。莽蒼里走過一遭,才知有所得,必有所失;有所求,必有所舍。他想起昨天那個月明風(fēng)清的夜晚,他把昏睡過去的沈獨抱進(jìn)禪房,他連脈搏都變得時有時無,無意識間卻還抓著他的手,那是一種恐懼又眷戀的姿態(tài)。只是誰知道他心底的憂和怖呢?業(yè)塔殺生,真佛舍利……世間最難,是回頭路。烈日下山風(fēng)吹蕩,竟也有一股徹骨的冷意,天機禪院止戈碑便立在那溪水之畔,善哉站在這山腳下抬首而望,高處的天機禪院仿佛在云端一般,俯視著這世間蕓蕓疾苦之眾生,也俯視著他這渡過苦海又回頭返岸的教徒。重抬步,情愛都拋。善哉垂首低眉,終是俯身在這第一重山門前伏身跪拜,一如往昔每一日在佛前參拜一般,從第一級臺階起,一路拜上。早有見著這一幕嚇住的小沙彌往山上去通傳,禪院里得聞這消息的僧眾紛紛震動,緣滅方丈率人來到山門前,見著那一道跪上山來的熟悉身影,只覺心底沉重,隱約已明白了他回到山門,所為何事。可一時間實在不忍責(zé)問。緣滅方丈長嘆了一聲,合十道:“善哉,你這又是何苦?”“歡樂時趣,離別總苦。自古生老病死不可強求??傻茏影V愚,偏要強求一回?!?/br>雪白衣袍沾了灰塵,善哉清雋的面容無悲無喜。“善哉自知心罪未解,又添身罪,乃業(yè)孽纏身,只求得殺生佛舍利一渡苦海中人,余生愿重歸我佛,懺悔己罪,長守業(yè)塔……”在這高高的第三重山門前,他放下了世人眼中一切曾有的榮與辱、名與望,伏首跪拜在階前。凡俗世間七情六欲都在這一刻從他身上熄滅,再不見有任何妄念涌動的影子。這一刻,他又成為那人仰視也不及的慧僧善哉。為他動過凡心,也為他重遁空門。第92章無所懼┃記不記得我說過,千萬別栽老子手里?“施主,施主!您——”“滾開!”一把將眼前礙事的幾名僧人揮開,沈獨面白如紙,眼底再不見了半分溫度,眉梢都似凝著冰渣子一般,往昔散去的戾氣仿佛更深地浮了出來,他腳下有些踉蹌,卻還是一意孤行往禪房外面走去。小明寺的僧人們不過是因受那“不言法師”之托所以留沈獨在此借住,也答應(yīng)了要把人給照顧好,哪里料到這人竟半分也不領(lǐng)情?在被他推開時,眾人都覺駭然。一為沈獨此刻的神情,二為他所展露出來的非比尋常的功力。唯獨早上在沈獨禪房里同他說話的那僧人還不肯放棄,他是受“不言”親托,又知道眼下這一位施主乃是病入膏肓,萬不敢放他出去,便沖上去攔他:“施主,施主,萬萬不可沖動?。〔谎苑◣熞呀?jīng)交代過了,施主有恙在身,最好靜養(yǎng),也不該離開此寺,免得招惹禍端……”“禍端?”沈獨看著張開雙臂死活要攔在自己身前的這和尚,殺心忽起,冷笑了一聲,這一時身形如電,竟鬼魅一般到了那和尚身前,一把扼住了對方的脖頸!僧人頓時難以呼吸,掙扎起來。只是沈獨此刻再怎么因中毒而孱弱,可本身六合神訣大成的功力依舊在,他再怎么樣也不過山寺中一普通僧人,又怎能敵得過沈獨?沈獨捏住他,就想捏住螞蟻那樣簡單。“施主,施主你干什么!”周圍所有僧人見狀都露出了驚恐的神色,似乎終于是看出了點什么端倪,紛紛怒喝起來,可又怕激怒了沈獨,所以有所忌憚,不敢上前來。沈獨卻都不在乎。這一刻他是真的想干脆一把捏死了這僧人,再將這小明寺里里外外都屠個干凈,哪里管是善還是惡,只要那死禿驢知道欺騙自己會有什么后果。可真到了收緊五指要用力時,一股悲涼又由衷涌出,竟讓他失了這一身鋒銳的殺氣,轉(zhuǎn)為了頹然。一松手,他隨意把人扔開了。聲線平直到了極點,好似沒有半點情緒的起伏,他連看都沒看這周遭驚駭?shù)纳藗円谎?,只道:“不要找死,我不想殺你們?!?/br>冰冷的一句話。不是久經(jīng)殺戮之人,說不出那暗潮下掩藏的殺機,也絕不會有這般平靜的面色。僧人們面面相覷,終究還是看出他們根本無力阻攔這一位施主離開,沒有再強行上去阻攔。只是站在山寺的門口,看那一道身影帶著點搖晃與恍惚地下了山,在山道上漸漸去遠(yuǎn),不見了影蹤。沈獨覺得,自己今日也在做夢。又或許……不是今日在做夢,而是過去的幾日都在做夢,這夢太美太甜也太長,以至于他沉浸其中,忘卻了現(xiàn)世一切的煩憂,如今醒來了反倒覺得現(xiàn)實才是夢境。不然,嘗起來怎會這樣苦?傳聞百舌奇毒乃是以百蛇之毒所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