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問道：“輔國大人……是要往前面的陸莊去公干嗎？”

    桓玹道：“并不是?！?/br>
    姜老夫人笑的溫暖：“既然這樣，我們正要回程，聽說因為先前下雨，路上有些……不大好走，不知道能不能勞煩大人送我們一程？”

    錦宜大驚，外祖母向來善解人意，雖一把年紀(jì)了卻從不肯為難人，今兒這是怎么了？她忙拉拉老人家的手臂：“外祖母，輔國是要去公干的，怕是沒有時間送咱們?！?/br>
    誰知桓玹道：“無妨。請上車。”

    錦宜微微張口，看著這一老一少，老的夠怪，這少的……也有些不正常，這是在明目張膽地因私廢公嗎？

    錦宜不解地看著桓玹，卻只看見他眼睛里淡然的笑意。姜老夫人則拍拍她的手，不由分說拉著上車了。

    直到進(jìn)了車內(nèi)，錦宜心里仍是忐忑，她忍不住低低對姜老夫人道：“外祖母，怎么好耽擱輔國的事？”

    姜老夫人笑看著她：“你這傻孩子……你知不知道，這條路往前，只有一家陸莊？”

    錦宜搖了搖頭，又問：“這又怎么了？”

    姜老夫人道：“我問輔國是不是去陸莊公干，他說不是，那么……他為什么往這條路走？”

    錦宜似懂非懂：“這……”

    姜老夫人把她抱入懷中，笑著在耳畔低聲道：“小傻瓜，人家哪里是來公干的，他是沖著你來的。”

    ***

    昨日錦宜出酈府的時候，桓玹人在宮中內(nèi)閣當(dāng)值。

    這消息傳到他耳邊的時候，宮門已閉。

    傳信之人打聽的甚是詳細(xì)，把姜老夫人如今人在城郊陸家莊子上養(yǎng)病的事都交代的一清二楚，并也說明了暗中派了人隨行保護(hù)，因他們出城時間太晚，今晚上恐怕要留宿在陸家莊了。

    但就算這消息已算極為詳細(xì)，且有備無患，看不出哪里不妥。但已足以讓桓玹一整夜輾轉(zhuǎn)難眠。

    次日一早，一邊兒派人去探聽是否回來，一邊面圣復(fù)命，請旨出宮。

    不料因近來天氣無常，明帝染了風(fēng)寒，桓玹進(jìn)見的時候，他正鬧脾氣不肯吃藥，把御醫(yī)送上的藥碗摔在地上，指著跪了一地的奴婢跟御醫(yī)們罵的狗血淋頭。

    外頭伺候的太監(jiān)們正也在手足無措，突然見桓玹來到，就像是天降救星，急忙打躬作揖，向內(nèi)通傳輔國大人到了。

    地上那一堆戰(zhàn)戰(zhàn)兢兢唯恐大禍臨頭的太監(jiān)宮女跟御醫(yī)們，聽了這消息，就好像看見陽光自云縫中透了出來，總算能夠小小地喘一口氣。

    桓玹拜過了明帝，看著腳下濕淋淋地藥湯，整個殿閣內(nèi)都散發(fā)著苦澀的藥氣，他揮揮手，讓御醫(yī)們退下再熬一碗，又讓宮女們快些把地上收拾妥當(dāng)。

    明帝原本不言語，聽到他叫御醫(yī)再熬藥，便忍不住道：“你放肆！朕不想喝這些！治好病之前就會被毒死！”

    桓玹不理，只道：“這屋子里滿是藥氣，天也不好，陛下還是移駕到照夜閣吧?！?/br>
    明帝轉(zhuǎn)頭看他，似有心動之意，頃刻卻哼了聲轉(zhuǎn)開頭：“誰要去哪里？天這樣冷，是要凍死我么。”

    桓玹笑了笑：“去了就知道了。”

    這會兒明帝的近身太監(jiān)未央上前，手里竟拎著一件紫貂的滾毛大氅，桓玹接了過來，抖開給明帝披在身上。

    明帝愣了愣，繼而笑道：“什么時候叫人拿來的？”

    未央躬身道：“先前輔國來的時候就吩咐了，是奴婢們粗心忘了，陛下穿了這個，一定不會再冷了?！?/br>
    明帝哼了聲，未央又俯身為他將靴子穿了。

    兩個人離開了皇帝寢殿，明帝仰頭看向遠(yuǎn)處，見陰云彌漫，不由嘆道：“這種陰冷的天氣，實在叫人討厭。”

    桓玹在他身后半步之遙，聞言道：“風(fēng)霜雨露乃是天時，就像是四季一樣，陛下該敞開心懷，必會發(fā)現(xiàn)其中各有各的好處?！?/br>
    明帝回頭：“我沒有你那樣豁達(dá)的胸懷?！?/br>
    一陣風(fēng)掠過，把明帝的罩帽掀的動了動，桓玹上前一步：“陛下?！?/br>
    明帝站著不動，任由他動作，直到桓玹為自己整理妥當(dāng)，明帝才道：“你一大早來見，是不是有什么事？”

    桓玹見皇帝的臉上透出些憔悴之意，便道：“沒什么，只聽說陛下昨晚上沒睡好，過來瞧瞧?！?/br>
    “鬼話，”明帝笑了聲，“還會有人巴巴地跑到內(nèi)閣跟你說我沒睡好？去告狀我沒吃藥吧？”

    桓玹道：“陛下明知道諱疾忌醫(yī)的道理，怎么偏這樣讓人不放心？”

    明帝不在意地擺擺手：“這病不吃藥也能好，又不是什么會……”

    在皇帝說出不祥的話之前，桓玹咳嗽了聲：“陛下?！?/br>
    明帝橫他一眼，卻只是笑了笑：“好好好，不說了，免得刺你的耳朵?！?/br>
    兩人緩步而行，繞過寢宮，又走了半刻鐘，才終于到了一座不大的殿閣，卻是兩層的樓，在假山石拱圍之中。

    桓玹親自扶著明帝往前拾級而上，推開照夜閣的門，暖煦氣息裹著淡香撲面而來。明帝先前被那種苦藥熏得頭疼心煩，驟然聞到這樣的氣息，不由愜意地微微閉上雙眼，略覺受用。

    他往內(nèi)走了幾步，腳下松軟，是厚厚地波斯地毯，明帝看見四角跟正中都擱著暖爐，不由回頭笑道：“又是你叫他們弄的？”

    桓玹將將他身上的紫貂大氅解了：“一旦天氣轉(zhuǎn)冷，陛下的寒癥就會發(fā)作，你為什么不明告訴太醫(yī)院？他們也好有所準(zhǔn)備?！?/br>
    明帝自個兒在正中的那副下的羅漢榻上坐了，聞言笑著啐道：“用你管，有本事你讓他們也都事先準(zhǔn)備。”

    桓玹看他一眼，不言語。明帝掃了一眼這屋子里的陳設(shè)，照夜閣并不大，是皇帝年青時候偷閑的地方，里頭多是書，或整齊，或凌亂，又有一盤棋擱置在書桌上，棋盤上棋子凌亂，乍看似雜亂無章，細(xì)看便會知道，這是一盤沒有下完的殘棋。

    明帝看著那一盤棋，良久才挪開目光。

    不多時，太醫(yī)院又呈上了湯藥，未央轉(zhuǎn)呈給了桓玹。

    明帝嗅到了那股苦澀的氣息，才回神似的皺眉道：“別把這里也帶上藥味，可厭?！?/br>
    突然，他發(fā)現(xiàn)端來的藥是兩碗，頓時又恨恨嘲諷道：“好的很，這次還加了碼了?！?/br>
    桓玹將一碗放在明帝跟前兒，自己捧了一碗：“這樣，陛下就當(dāng)是在陪我飲酒，我先干為敬?！闭f著，便舉了碗，竟果然一口氣飲盡了，把空了的藥碗給明帝看。

    明帝目瞪口呆：“你、你竟敢……我……”

    桓玹挑了挑眉。

    目光相對片刻，明帝啞然失笑道：“你這小混賬。好，論喝酒，我是絕不會輸給你的！”

    說著，果然也利落地端了藥碗，咕嘟咕嘟地喝了個精光，明帝咂著嘴皺著眉道：“這下你可滿意了？”

    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