發(fā)梢滾落，迷了他的眼，但他依然能分辨出，那張和自己相像的臉。

「哥，快起來，別再跪了！」

陸離重新低下頭，雨水順著他落在額前的發(fā)梢垂落，滴在因為跪得太久已經(jīng)止不住顫抖的大腿上。他緩緩地搖了搖頭。屋里，傳來了陸mama的呵斥：

「小羽，你要是敢去拉他回來！我就連你也不要了！」

隔著迷蒙的雨霧，陸羽對著屋里大喊：

「媽！哥哥已經(jīng)在外面跪了一天了！有什么事，進屋再說不成嗎？這天還打著雷閃著電光呢！」

說著，天空突然劃過一道閃電，電光在瞬間打亮了整個天際。陸羽伸出一只手，企圖把哥哥從地上拽起來。

「有什么回屋里再說，哥，快起來！快！」

見哥哥固執(zhí)地不肯起來，弟弟實在氣憤不過?？墒歉绺顼@然不為所動。

「與其面對爹媽，不如讓雷劈死我好了?！?/br>
「陸離！你怎么就那么認死理呢？」

從小，弟弟也是個乖巧的孩子。難得見他發(fā)脾氣，還敢直呼自己的名字，陸離心底，竟然詭異地升起了一絲滿足。

【看來，我是真的瘋了?！?/br>
這么想著，陸離突然拉住了弟弟的手。

「陸羽，快，去趟何家，幫我看看小雅?！?/br>
「不用去了。」

背后傳來了熟悉的聽了十多年的聲音，即使被雨水沖刷得模糊了聲線，依然可以分辨出它的主人——陸家兄弟同時回頭，果然，就見何雅瘦小的身影出現(xiàn)在雨中，并且一步一步的，正向他們走來。

「小雅，你怎么來了？！」

何雅無視兄弟二人的驚訝，一步一步地走到陸離身邊，仿佛將要行一個莊嚴肅穆的祭祀活動一般，緩緩跪了下來。

「小雅！你這是做什么？」

陸離急忙要去攙何雅，卻聽見「咚」的一聲——陸羽也扔掉了手里的傘，跟著撲通一聲跪了下來。

于是，陸mama在陸爸爸的攙扶下，從屋里走出來的時候，就見滂沱大雨中，三個并排跪著的再熟悉不過的身影。

※

廳堂上，陸爸爸和陸mama高高坐在上位，嚴厲地看著跪在堂下的陸離、何雅二人。陸羽站在一旁，看著兩邊都默不做聲，心里別提有多著急了。

「媽！別再跪了！再這么跪下去，兩位哥哥的腿都不必要了！」

「他倆的腿斷了最好！」

陸爸爸沒好氣地橫了小兒子一眼。陸羽趕緊縮回頭，不再說話。陸離看了弟弟一眼。耳邊，傳來了父親低沉的嗓音，不怒自威：

「何雅，我念在你出去讀書這么些年，且不和你計較。陸離，你說，當年隔壁村的阿田，是怎么個下場？」

知道母親說的是那個因為和同村的木匠淳子行雞jian之事，被村里的元老們亂棍打殘，驅(qū)逐出鎮(zhèn)的裁縫阿田，陸離平靜自若地回答：

「亂棍打殘，驅(qū)逐出鎮(zhèn)，有生之年不準再回村，死后也不能埋在村旁的墓地，牌位不得擺進祠堂。」

「知道你還犯這事？」

陸mama怒斥道，忍不住滾落淚來。

「媽，我沒有?！?/br>
跪在一旁一直沒有出聲的何雅，余光掃到陸離那只背到了身后，緊緊握成拳頭的左手——他知道，陸離是為了保護自己，才沒有從實招來。

【陸離，我何雅，何德何能，值得你這樣？】

「我不過是和小雅從小一起長大，對他多有照顧而已。您們二老要相信我。」

弟弟也知道哥哥的苦心，趕緊幫腔道：

「就是啊，媽。小雅哥平時跟我也常往來的。我們?nèi)齻€彼此都很知道的。」

「你給我閉嘴。」

被mama瞪了一眼，陸羽又乖了些。陸mama重重地嘆了口氣，已見滄桑的臉上好像瞬間又多折了好幾道皺褶。

「你說你們，都是我看著長大的。真要你們像阿田和淳子那樣，我們二老可怎么舍得……」

說到這里，陸mama不禁紅了眼睛。她趕緊別開臉去，從懷里掏出手絹，抽噎著拭去滾落的淚珠。

「老頭子，你看著辦吧！」

陸mama不肯將臉轉(zhuǎn)過來看兒子。陸爸爸長長地嘆了一口氣，緩緩地捋了捋已見白斑的長須。

「陸離，說真的，村子里的人是怎么說的，你也是聽到了的。你轉(zhuǎn)眼就要到而立之年了。我和你mama的意思，你該懂。」

「孩兒明白。成親一事全聽二老安排?！?/br>
陸離鄭重地回答，雙手伏地，重重地朝高堂磕了個響頭。

「明白就好?！?/br>
陸爸爸將目光轉(zhuǎn)向何雅。

「何雅，這件事情，你也逃不掉干系。所以，無論于情還是于理，無論是作為陸家的長輩，還是村里的話事人，我和你陸伯母，都要你接受懲罰?！?/br>
「爹！」

陸離急忙出聲阻止，卻被母親狠狠瞪了一眼。

「剛剛可是你說的，全聽我們二老安排?！?/br>
陸離還想爭辯，卻聽何雅一聲：

「何雅悉聽尊便?！?/br>
平靜地說完，那個瘦弱的男子也學(xué)著陸離的模樣，兩手伏地，重重地向著座上的二老磕了一個響頭。陸爸爸點頭。

「你們小時候，都見過鎮(zhèn)上老童家買女人作媳婦。正好我們二老也挺喜歡你家明希的，所以……」

「父親！母親！此事萬萬不可！」

陸離慌忙爬到父親面前，雙手死死地拽住他的褲腿。陸羽也跑到母親面前，跪下來懇求道：

「爸！媽！休要這般折辱何雅哥哥！明?？墒呛窝鸥绺绲慕Y(jié)發(fā)妻子，怎能同那些尚未出閣的黃花大閨女一般比較？」

陸家二老沒有說話，只是看著何雅，似乎在等待他的回答。跪在堂下的何雅，再次對堂上二老行一跪拜禮，平靜從容地述道：

「我昨日已寫下休書。明希從此，不再是我何雅的發(fā)妻。所以，成親一事，還請二老問與明希本人?！?/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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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宴

※

雖然酒席還沒有擺，但是明希已經(jīng)住進了陸家，并且和陸離同房多日了。

自入門那天以來，明希就沒有表現(xiàn)出任何的異樣，或許是因為她跟何雅的婚事本就似有若無，加上陸mama一直以來都對自己寵愛有加，又或者是何雅的一紙休書徹底傷了她的心，此時的她不過是心灰意冷，強顏歡笑。

反正陸離和明希二人在外人眼里相敬如賓，舉案齊眉。陸羽知道哥哥心里想些什么，卻也無可奈何。

總而言之，夫妻倆關(guān)起門來的事情，就只有他們自己才知道。

這幾天，明希整天都顯得沒精打采的，懨懨的吃不下東西。好幾次在飯桌上還犯惡心。陸mama畢竟是兩個孩子的母親，微一把脈就看出了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