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不，不行了……」

「再加把勁！就快要出來了！」

陸家爸爸看似沒有陸mama那般心急如焚，但依然可以從手指在客廳里的案幾上不規(guī)律的叩打，窺視出老人心里的不安。

「怎么，還沒行嗎？」

陸羽剛問一句，立刻被哥哥的一記眼刀收拾了下去。他趕緊乖乖站到父親身邊去了。

【是啊，怎么還沒好呢？】

心里正想著，陸離的右眼皮突地跳了一下。幾乎是同時(shí)，房間里傳出了一聲長長的、尖尖的嘶叫——

「啊啊啊啊啊?。　?/br>
然后，房間里重歸無聲。下一秒，一個(gè)陌生的稚嫩的哭聲，挑斷了屋里所有人的緊繃的神經(jīng)。

接生婆抱起孩子，興奮地遞給陸mama。

「恭喜大人！賀喜大人！是男孩！」

是男孩！

屋外的人，同時(shí)松了一口氣。陸爸爸更是激動得話都說不出來。房間里，年過半百的婦人喜極而泣。

「謝天謝地，真是太好了！我們陸家總算是后繼有人了。」

陸mama喜極而泣，抱著孩子，和接生婆從房間里出來。陸離卻是沒空理那孩子，趕緊沖進(jìn)房間。

「明希？」

躺在床上的女人，慘白著一張臉，沒有半點(diǎn)反應(yīng)。

「明希？明希？」

陸離突然一陣心慌，他撲到床邊，伸手去探明希的鼻息——

「媽！明希沒氣了！」

屋外的人此時(shí)無一不沉浸在喜悅之中，誰也沒有聽到陸離的吼叫。陸離從屋內(nèi)沖出來，大聲地喊道：

「明希沒氣了！明希死了！」

「呸呸呸！」

陸mama趕緊朝著大兒子啐了幾口。

「怎么能在孩子面前說這么不吉利的話？這可是我們陸家的長孫，萬一孩子有個(gè)三長兩短，看你怎么擔(dān)得起這罪！」

聽到母親這樣說，陸離只覺得自己失去了重心，整個(gè)人像被潑了一大盆冰水，無力地靠在了門上。

「媽，明希再怎么說，也是一條活生生的人命??！她現(xiàn)在，就這么冰冰冷地躺在了那里，你怎么連這么一點(diǎn)惻隱之心都沒有呢？」

【對不起，小雅！我負(fù)了你！是我害死了明?！?/br>
作者有話要說：保大還是保小，這一年來的一些新聞看得人唏噓……

☆、再會

※

到底是火盆惹的禍，還是孩子克死了母親？

現(xiàn)在，已經(jīng)說不清了。

陸家的長孫出生之后，陸家二老別提有多歡喜了。盡管大兒媳因?yàn)殡y產(chǎn)而死，可家里上下正值添孫的大喜之時(shí)，怎能讓白喜沖了紅喜？

于是，一條活生生的性命，就這樣同一頁書似的，翻過去了。

※

一年后。

鄉(xiāng)下有習(xí)慣，孩子在周歲生辰上要抓鬮，以決定將來孩子的發(fā)展。這雖然只是一項(xiàng)娛樂，當(dāng)不得真，但一直以來，人們都樂此不疲地執(zhí)行著這項(xiàng)風(fēng)俗。因此，陸家長孫周歲這一天，陸家二老也要熱熱鬧鬧地張羅一個(gè)抓鬮儀式。

「媽，孩子才一歲，未來的路還那么長，哪能這么輕易說了算的？」

陸離顯然對這套習(xí)俗頗為反感。陸mama卻不以為然。

「你就是小時(shí)候沒好好抓，隨便逮了塊破花布，才變成現(xiàn)在這個(gè)樣子。」

「那你倒是讓小羽回來繼承染坊?。∥沂峭耆珱]所謂的！」

感覺母子倆又要對上了，陸家老二趕緊上來勸。

「媽，哥，你們倆就不能少說一句？看，小雅明都被你們吵醒了！」

說著，陸羽就要從哥哥懷里抱過在襁褓里被鬧得扭來扭去的侄子，陸離哪里肯讓，一個(gè)側(cè)身，穩(wěn)穩(wěn)地把孩子抓在了手臂里。

「反正我不管。要抓鬮你們自己抓，我現(xiàn)在要帶孩子出去?！?/br>
于是，陸離揣著一年前何雅送自己的那罐茶，一手提著一壺開水和三只杯子，一手抱著孩子，來到了郊外的陸氏祠堂。

※

陸離有時(shí)抱著孩子，看他那眉宇間透出的母親的模樣，不禁會想：女人之于男人，之于家族，到底意義為何？

【或許，只有像母親那樣身居大家的夫人，才有不聽命于他人的自由吧！】

「明希，我來看你了?！?/br>
前腳踏進(jìn)祠堂的那個(gè)瞬間，陸離幾乎打掉手里的茶壺。

「小雅，是小雅嗎？」

陸離不敢上前確認(rèn)——可是，這瘦小的背影，這即使跪下也依舊直挺的脊梁，這從骨子里滲出來的儒雅和風(fēng)骨，除了他，還會有誰？

跪在祠堂里的人聽到響聲，轉(zhuǎn)過頭來——

「真的是你，小雅。」

從來不會輕易落淚的男人，此時(shí)忽然心下一軟，鼻頭脹脹的發(fā)起酸來。他趕緊吸了吸鼻子。跪在席間的男子，微笑著淡淡說了一句。

「陸離，一年不見，你瘦了?！?/br>
何雅的目光隨即移向了男人懷里的孩子。

「是個(gè)大胖兒子呢！」

懷里的孩子到了陌生的環(huán)境，見著陌生的人，倒也不鬧，只是歪著小小的腦袋，看著面前的這個(gè)人。突然，他從襁褓里鉆出一只rou乎乎的小手，對著面前的人揮了一下。

「呀?！?/br>
※

怔忡了一會兒，陸離總算讓自己的心情平復(fù)了下來。他抱著孩子走到何雅身邊，跪下。何雅見陸離只有一只手得閑，便主動將身子挪到他旁邊，幫著他將手里的東西，懷里的器物，通通擺在面前的地上。

「你不見了一年，學(xué)堂里的孩子們都想你?！?/br>
「我其實(shí)，一直都在?！?/br>
陸離注視著處于上位的靈牌。那里面，有他的妻子——名義上的。若不是陸離的執(zhí)意要求，別說在這里排上一個(gè)靈位，明?；蛟S，只能淪為棄置荒郊的孤魂野鬼。

「孩子，抱一下?！?/br>
說罷，他也不擔(dān)心孩子怕生，直接將懷里的孩子遞給何雅，自己雙手扶地，重重地磕了一個(gè)響頭。何雅抱著孩子，在一旁靜靜地看著他。

「明希再怎么說，也是全村人見證過的，我陸家的媳婦，我陸離的妻子。所以即使我和她之間沒有夫妻之實(shí)，這個(gè)名分，她是必須得的?！?/br>
說完，陸離又往重重地往地上磕了兩個(gè)響頭。何雅的眼睛不由得濕潤了。他趕緊眨了眨眼，企圖把眼淚憋回去。

「呀呀……」

懷里的孩子指著何雅叫了兩聲。陸離以為他又要鬧，急忙湊過來看。

「怎么了，雅明？」

何雅將孩子遞回給陸離。小嬰兒卻是不依，在爹爹懷里張開雙臂，偏就要何雅抱。陸離無奈，何雅倒是笑了。于是，孩子又回到何雅的臂中。

「看來，雅明很粘你?！?/br>
何雅小心翼翼地接過嬰兒。嬰兒一入他的懷，便眉開眼笑，臉上綻出一大朵燦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