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廝忙著給排隊的客人發(fā)號碼牌。

    “姑娘……”被太子爺記錯名字的林然將季懷遠一行人引入三樓雅間，對著林黛玉哽咽道。

    “然叔怎么會在這兒？”林黛玉又驚又喜，林然曾是父親伴讀，她從不曾以奴仆待之。

    “說來話長，姑娘和二爺前腳上京，我們后腳就跟來。雪晴和雪枝正在后院呢，要是知道姑娘來了，還不得高興瘋了。”當(dāng)初胤礽歸心似箭，許多事情還未料理完就啟程上路，林然又收拾了幾日才追隨而來。

    雪晴和雪枝也來了？林黛玉待要再問，就見一個綠衣黃里的丫鬟進來，身上穿的正是自己和大舅舅議過的服色，方記起今天是為著棋社來的。

    “林掌柜，客人已經(jīng)等不及了，問什么時候開始呢？”

    “看我糊涂的，見了我們姑娘差點連正事都忘了?！?/br>
    林然先向季懷遠和胤礽道了聲不是，才細細講了一回。這棋社按太子爺?shù)姆愿?，上下三層擺設(shè)不同，都是有講究的。

    因這棋社本來就不是為了賺銀子，而是為了選人，所以上下三層有不少門道在里面。

    第一層里面全是小廝和林然出面雇來的伙計，客人也只論先來后到便可切磋棋藝，大廳中擺著幾副殘局，正是迎春前幾日會同林黛玉和八爺一同設(shè)計的，旁邊專門有兩個小廝守著。第二層就不一樣了，要在前面的賽局中脫穎而出的人才有資格踏入。第三層才是重點，只有兩種人才能被請進來。第一種是第二層中脫穎而出的青年才俊，除了弈棋之外，還要人品相貌和家世才情上乘的，第二種則是能解開第一層大廳中殘局的。

    這樣一來，大廳中既有新奇玩法吸引客人們奔走相告，又有殘局來引得高手駐足，可謂是兩全其美。二樓雖是脫穎而出的棋手，但魚龍混雜，安排機靈的家仆小廝混跡其間，察言觀色打聽姓氏婚配，將合適的請入三樓，等季懷遠看過后再令人仔細查訪。

    季懷遠和胤礽聽了，都道林然安排的極為妥當(dāng)，便吩咐下人們開始。林然吩咐丫鬟上了果品茶水后便自去一二樓照應(yīng)，怕有人生事。

    林黛玉見林然出去了，才隨意揀了張幾凳坐了，見一同出來的幾人，大舅舅和二哥哥在一邊交頭接耳的說著什么，琮哥兒也湊在他倆跟前聽著。四丫頭和帶來的丫鬟們在窗前嘰嘰喳喳，不知指著看什么，二jiejie也是端坐著神游天外的樣子。

    “姑娘，喝茶么？”卻是雪雁倒了一杯茶過來。

    “好不容易出一次門，你怎么不和她們一起到窗前瞧瞧去？”

    “姑娘，咱們這半年跟著大老爺也出來逛了不少了，還有什么可瞧的。我聽四姑娘說，估計這三樓一時半會兒不會有人來，可不是白坐著么？咱們還不如到后院去，剛咱們家林管事不是說了么？雪晴jiejie和雪枝jiejie都在呢，姑娘不想她們么？為什么雪蕊jiejie沒來？”

    “就知道你想著這個，我去問過大舅舅?！绷主煊褚惨欢亲拥囊蓡?，雪雁這話正合她心意。

    季懷遠聽了，自無不允，命胤礽將她們主仆三人送至后院。

    雪晴和雪枝因一筆好字被林然帶過來幫忙，沒想到能見著自家姑娘，當(dāng)下喜得不知道如何是好。

    “你們怎么在這兒？都沒人同我說一聲。大舅舅和二哥哥也是，瞞了我有近一年罷?！绷主煊癜胝姘爰俦г沟馈８赣H在世時，自己寄居榮國府，只當(dāng)是做客來的，雖客隨主便，但輕易也不肯委屈了自己。自父親歿后，才驚覺寄人籬下如風(fēng)雨飄零，不知是自己心緒變了，還是人心易便，總覺得外祖母和二舅母待自己也不比往常了。

    至于二哥哥，林黛玉長嘆一聲，素日只當(dāng)他有些怪癖，但對自己卻是不同的。如今看來，和別的jiejiemeimei又有何不同。世人常嘆天下無不散的筵席，可姐妹們這樣不倫不類的強聚在一處，又有何意思？林黛玉捫心自問，自己絕難忍受日后和寶jiejie云meimei在一處姐妹情深。

    雪晴和雪枝不著痕跡地對視了一眼，正被林黛玉瞧見了眼里，知道她們是顧忌著自己身邊的紫鵑在。

    “自我去外祖母家后，紫鵑便跟來服侍我，上次回家你們也見過了，她在我心里，同你們是一樣的。”當(dāng)初自己來外祖母家時，只帶了雪雁和王嬤嬤。多虧了紫鵑，才熟悉了榮國府上上下下的門道，在黛玉心里，對她頗為倚重，早成了自己人了。

    “如此多謝紫鵑meimei了。”雪晴和雪枝聞言謝過紫鵑，紫鵑慌忙回禮。在林家的時候，便見這兩個大丫鬟比管家娘子還有體面，不但將黛玉房里打理的井井有條，還幫著料理府內(nèi)諸事，自家姑娘走的時候原本預(yù)備將她倆帶著，后來卻沒見人影。

    雪晴和雪枝自幼陪伴林黛玉讀書寫字，未有一刻暫離。賈敏過世后，賈母派人來接林黛玉時，二人本要跟著的，是林如海做主留下了，一是小姑娘去外祖家做客，隨行太多怕不太好。二來這兩人容貌極為出色，又是丫鬟身份，若是去榮國府有什么事故，傷得還是黛玉的臉面。最重要的是林如海自知自己無心再娶，將來這家產(chǎn)都是黛玉的，所以想將黛玉的這兩個心腹丫鬟留下，教她們些理家管事的手段，將來好幫襯女兒。

    本來上次林黛玉奔喪來時，雪晴和雪枝便自以為要跟了姑娘去賈家的。誰料老爺歿后，那璉二爺將林家舊人都打發(fā)回宗族。林管事去問過幾回，璉二爺只是說自家府里丫鬟婆子一大堆，不缺這兩個丫鬟，不肯松口帶她們回京。說得急了跟前那個什么媳婦還指桑罵槐說，老太太除了自家姑娘不白養(yǎng)人，把林管事都氣病了一回。

    后來臨走的那幾天，不知為什么又突然變卦，將自己一行人都帶到京城，林家的大部分財產(chǎn)也都還給林管事守著，只是不許去榮國府里。

    千頭萬緒，尚有許多不明之處，現(xiàn)下見自家姑娘問起，雪晴只略說了幾句，只道這一大家子人，不便叨擾賈家，所以才在京城另買了宅子安置。

    因棋社是三天賽程，林黛玉便日日跟著過來，略陪迎春坐一坐，便到后院里主仆閑話。賈母自從說了那一番話后，也不再逼著黛玉，盼著她自己慢慢想開，再說老太太也惦念著不知去了哪處的親兒子，忙著預(yù)備清虛觀打醮做法事，便由著外甥女兒日日避在大房院里。

    “林jiejie快去前面勸勸二jiejie去?！毖┲Π緶幸皇?，林黛玉正在喝的時候被惜春一嗓子打斷了，嗆得咳嗽了幾聲，雪雁忙端了熱茶過來。

    “你這丫頭，一驚一乍做什么？二jiejie怎么了？要親自下場比試么？難道大舅舅不依？”大舅舅自從換了個性子后，對二jiejie可是百依百順，瞧這回選婿的陣仗就知道了。更何況別說迎春是親生女兒了，林黛玉覺得自己和惜春有時候也被大舅舅當(dāng)女兒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