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擔心,這并非鬼魅作祟?!?/br>“我曾以芭蕉為媒,帶梨棠入夢,梨棠應當見到馬姨娘意圖借蠱重生之事。干涉生死,乃是大忌,馬姨娘的魂魄早已散去。薛姨娘并非是被馬姨娘附體,而是受了王伯的巫術,你借著我的芭蕉將巫術破去,薛姨娘醒來就沒事了?!?/br>“倒是有一樁事,你要留心。你那表弟陳寧被馬姨娘種下蠱蟲,馬姨娘的巫術雖然被打斷,但是那條蠱蟲還留在陳寧的胳膊上。蠱蟲里還寄托著那未出世的孩子的魂魄?!?/br>槐序的聲音輕柔舒緩,帶著撫慰人心的力量,張梨棠在他的話語里逐漸放松,聽到這里,也并不著急了,只道:“卻庸兄何以教我?”槐序失笑,“陳寧既然告訴你他會些巫術,自然不會不知道自己身上帶著弟弟的嬰靈,這是陳寧自己的選擇?!?/br>如同王伯所說,如果不是張?zhí)m娘設計使馬姨娘小產(chǎn),也許就不會有后面這么多事情了。這事陳寧是知道的,因此心甘情愿把嬰靈種在臂上,要和這位同父異母的弟弟共同分享這個世界。嬰靈難度化,但陳寧愿意以血為媒,以身為憑,以魂牽引,等陳寧壽終之后,嬰靈自然隨著他一起進去陰土,還有轉(zhuǎn)世之機。陳寧仁至義盡。槐序悠悠開口,對著這位有著仁心的凡人也不免高看一眼,“你回去告訴陳寧,讓他遠離巫術,這些陰邪之術容易折損他的氣數(shù)和壽元。昨夜和王伯對峙,引動了他臂上的嬰靈,所以才會讓他神思難安,回去讓他修身養(yǎng)性,或是讀書寫字,或是種花養(yǎng)草,自然可以安撫嬰靈,消除戾氣?!?/br>張梨棠了解了這其中隱情,也不得不唏噓一聲。不管是姑姑也會在后院勾心斗角,還是表弟這般的大義,都讓他心中震動。他未曾見過這樣的姑姑,也未曾見過這樣的表弟,曾經(jīng)的印象逐漸模糊,然而在這一刻又重新塑造。沒有人是完美的,然而沒有人是不美的。槐序不介意把張梨棠對世界的認知輕輕推一把,這位賢弟雖然才氣過人,也不免稚嫩。不管是作為經(jīng)歷過大風大浪的姥姥,還是作為經(jīng)歷過信息沖擊的異世孤魂,槐序的眼界,早已不同。世界從來就不復雜,卻也沒有那么單純,張梨棠要想有大成就,還欠缺磨練。香丸燃盡之后,并沒有余韻殘留,只有一片清朗在腦中回旋,槐序瞧著差不多了,叫黃六郎把青丘叫來。青丘披著長袍,他尚不能見風,但行走坐臥已經(jīng)不礙事,見到張梨棠,他眼睛晶亮,差點沒哭出來。他主動為張梨棠擋那一刀的時候,就沒想過活著。瀕臨死亡的時候,在無比深沉的黑暗里,他看見的,只有這位少爺。張梨棠臉上掛著驚喜,好似含苞待放的花蕾綻放一般,涌躍出一片生機和活力。槐序不耐看著死生別離的場面,縱然死生別離是人生常態(tài),離別和重逢總是相互交織,縱然仙人也不能規(guī)避,槐序還是不愛看。觸景而生情,槐序能在張梨棠的人生里看到自己的影子。因此他把門掩上,讓這對主仆話敘別離,自己則走到屋檐下,看著天空中緲緲白云,伸了個懶腰,叫陽光在他身后升起的無形的樹冠里船卻,破碎成五彩斑斕。槐序想著回去黑山蘭若寺,然而黑山里也有一樁詭秘萌發(fā)。白獻之的日子過得無比快意,對比起曾經(jīng)的暗無天日,這樣的日子,簡直如同夢境一般。白獻之坐在白猿的肩上,白猿在樹林里攀援,樹林里陽光向來珍貴,縱然常年受槐序陰氣滋養(yǎng),喜陰的植物綠毯一樣覆蓋著地面,古樹卻越長越高,卻爭奪天空中的陽光和雨露。青藤垂蕩,白猿逐漸遠離蘭若寺,回到自己的族群。白獻之今天是逃出來,趁著容娘轉(zhuǎn)頭的功夫,騎著白猿就逃了。容娘無時無刻不在看著他,并不是要看他會不會干壞事,而是單純的母親害怕孩子走失一樣,不讓孩子離開自己的視線。對于這種關懷,白獻之有些難以招架,所以逃出來透氣了。越是被人照顧,越是被關懷,白獻之就越像個孩子。就像一塊臟了布被重新刷洗,縱然有些污漬永久的洗不干凈,但這塊布的本來顏色也重新暴露。槐序是書畫大家,在這塊布上重新作畫,容娘是女工大家,把畫變成刺繡,永久的停留在布上。白獻之自己無法察覺,他身心質(zhì)本如一,孩子的身體和孩子的心在無意識間就被影響。若叫槐序來看,必然要撫掌而笑,說“蓬生麻中,不扶而直”云云。黑山自然不會只有一座孤峰,白猿在翻過山嶺,在猴山停下。猴山上生著不少果樹,果樹眾多,自然就成了猴子的定居之所。白猿回了猴山,就被猴群吱吱喳喳的圍了,獻上時令瓜果,供他取食。白猿活得年歲久遠,看慣了風霜,這滿山的猿猴,沒有一個比得上它年歲久遠。若不是機緣巧合誤食靈草,白猿也不可能活得這么久。白獻之騎著白猿回來,在猿猴中隨意嬉鬧,看在祖宗的份上,也沒有猿猴不給面子。白猿在石臺上吃瓜果,又有靈猴捧來葫蘆瓢,獻上猴兒酒。白獻之貪吃,先把瓜果吃了個飽腹,又聞著酒香灌了幾大口。白猿怕他喝壞了身子,不肯再給他喝,白獻之也無法。這頭白猿年深日久,自從在槐序那里得了煉氣之術,服食日精月華,法力越發(fā)深厚,真打起來,山寶這頭山魈都未必能打得過它。白獻之小胳膊小腿,自然也犟不過,最重要的是他自得其樂,否則他腦子里雖有一堆厲害的魔咒魔法,真用出來,除了容娘能穩(wěn)穩(wěn)把他壓住,還真沒人能治得了他。白獻之吃飽喝足躺在白猿懷里養(yǎng)神,白猿神色慈祥,清瘦的臉上浮現(xiàn)笑意,輕輕拍著他的背。只是閑暇時光過得飛快,意外總是時時發(fā)生。遠處忽然傳來猿猴凄厲的叫聲,驚得滿山飛鳥惶惶不安。猴群立刻炸開,朝聲音的源頭趕去。白猿一把把白獻之扛到肩上,風馳電掣一般縱向遠方。趕到地方,白猿這才發(fā)現(xiàn)有一頭青狼帶著兩個陶俑在山林里捕殺猿猴。猴群投擲石塊樹枝,盡力反抗,但這些不曾得道的動物縱有幾分本事,也絲毫不能給對方造成傷害。青狼人立而起,抓住一只猴子就猛地摜在地上,摔得個七葷八素,不省人事,若是有反抗劇烈的,便直接摘了頭顱,送到口中吃了。白猿把白獻之放到樹上,長嘯一聲,震得樹葉簌簌顫抖,化作白光揉身撲上,正撞在青狼的懷里,把他撞開,救下他手里的一只猴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