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槐序站在他身后,道:“生死間有大恐怖,誰都不能免懷。幻夢若是真的怕了,不如去輪回吧,離開大海,靈魂便不再屬于歸墟,雖然艱難,但總有再見之日。”幻夢龍君哈哈大笑,搖頭拒絕道:“輪回是大坑,進去了就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出來了。我生于海,也該死于海,我的身體會在歸墟中分解,我的靈會在歸墟中沉眠,但是有一天歸墟反哺的時候,我的靈就會化作另外一個生命重新來到世間?!?/br>槐序笑道:“這便不是輪回嗎?雖不在六道之內(nèi),卻也在輪回之中?!?/br>“或許吧?!被脡酏埦磉_一笑,道:“我和她會有重聚那天的,也許和你也會重聚?!?/br>幻夢龍君的身體逐漸虛幻,他本就是借著一縷蜃氣留形,如今殘魂將去,蜃氣也留不住了。槐序低眉斂首,輕輕誦著光明經(jīng),但凡心向光明,便希望不滅。幻夢龍君聽著,便自心口泛出一縷光來,他比了個口型,道:“謝啦?!边@縷蜃氣便隨著風(fēng)散了。槐序住口,接住了從空中掉落的折扇,有些悵然若失。白獻之把頭抵著他的背,道:“求仁得仁,幻夢道兄有他自己的選擇,你不必傷懷?!?/br>槐序只輕聲道:“大道同行者,又少一人?!?/br>興云龍王自水下浮出,看著槐序手中的折扇,眼眶頓時紅了,道:“他已經(jīng)去了嗎?”槐序?qū)⒄凵冗f給他,道:“是的。”興云龍君鄭重地接過折扇,強笑道:“勞煩你們費心了?!?/br>槐序道:“幻夢兄走的很安心?!?/br>興云龍君沉默,走得安心自然是對一切都放心了,不管是對龍神,對兄弟,還是對他,幻夢龍君都沒有什么不放心的了。如今他已經(jīng)長大,也能獨當(dāng)一面了呀。興云龍君心里本有幾分怨氣,但這時候都煙消云散了,道:“多謝叔父開導(dǎo)?!?/br>槐序臉色一僵,有幾分不太自然。想當(dāng)初槐序還曾去興云龍君的水府借過水符,彼時兩人還以同輩相稱,到現(xiàn)在,卻因為一句“幻夢兄”要被興云龍君稱作叔父了。槐序莫名的覺得有幾分羞赧,也不肯多留,道:“蒼靈龍君荒廢正業(yè)已久,而今正是百廢待興,我便不多叨擾了?!?/br>興云龍君還想留他多住幾日,這個叔父雖年紀(jì)不大,但身份和本事卻比他其他的叔伯都要出眾,多交流交流總沒有壞事。但槐序要走的意思太過堅決,興云也只好道:“那小侄便恭送舒服了,等小侄閑來,再差人問候叔父?!?/br>槐序逃也似的離開,白獻之在他身后笑得直打跌,道:“師兄啊師兄啊,你這‘叔父’不怎么盡責(zé)啊?!?/br>槐序如何能讓他好過,道:“他叫我叔父,該叫你嬸娘么?”白獻之渾身都泛起惡寒來,激靈靈打了個冷戰(zhàn),道:“好師兄,還是不說這個了。”略過這茬不提,槐序和幾位地仙會和,便回了黑山。此次出海,不僅順利除了白蓮教的覆海尊者,更和龍神暗自約盟,可謂是收獲頗豐了。白蓮教三尊已去其一,這對白蓮教而言也是拆除了筋骨的巨大傷痛。槐序不敢時時刻刻去窺探上京的氣數(shù),人在凝視深淵時,必定也被深淵所凝視,隨意窺探上京的氣數(shù),必然會引來那位的目光。如今天下戰(zhàn)火漸起,群雄割據(jù)的局面就在眼前,大虞的氣數(shù)早已經(jīng)崩塌,但虞朝卻沒有真正意義上的消亡,這是極為反常的事情。若是沒有亡國滅種,一國之氣數(shù)根本不可能消亡得這樣迅速,更別提消亡之后的氣數(shù)和妖魔氣息混合之后,竟然迅速化作黑龍。若不是鳩占鵲巢,便一定是李代桃僵,槐序在上京的眼睛有限,知道的事情并不多。八月,皇帝下令,召集諸侯進京議事,天下十八路諸侯,響應(yīng)者不足半數(shù),包括鎮(zhèn)南王在內(nèi)的諸侯都拒之不受。進京的半數(shù)諸侯毫無例外的沒有了聲息,是生是死,是殺是囚就不得而知了。王庭之心昭然若揭,諸侯和皇帝開始相互指責(zé),諸侯說王室昏庸無道、暗害忠良,乃是暴君?;实垩灾T侯叛亂,早有不臣之心,號召天下諸賊勤王,然而仍舊應(yīng)者寥寥。天下能人異士何其多也?上京的變故想瞞也瞞不住,諸侯哪怕沒有不臣之心,也不敢輕信王室。上京,都禪院。熊熊的火焰在鐘下燃燒,整間房子都被紅光籠罩,赤紅的火焰在銅鐘上烙印著細細密密的魔紋。慈航普度神色淡定而從容,他不緊不慢的往醒世鐘上烙印著魔紋,化佛為魔的手段在他手中并不算艱難,這口鐘已經(jīng)不能算作醒世鐘,應(yīng)該叫做喚魔鐘。紅蓮兒在門口隨侍,白蓮教五位圣子,慈航普度偏愛紅蓮圣子。因為他們修行的法都和火有關(guān),慈航普度甚至?xí)r不時傳授紅蓮兒一些火法,并讓他隨侍。在旁人看來這是無上殊榮,但只有紅蓮兒自己知道,待在慈航普度身邊是怎樣的可怕。這個僧人的面貌如同他袍子上繡著的曼珠沙華一般邪異,他一舉一動都透露著無窮的詭異和邪惡。比如此刻煉制喚魔鐘,不時響起的鐘聲便會勾引起人心底最深沉的魔念。比如透過房門縫隙露出來的火光,便讓人有一種飛蛾撲火、自焚而亡的誘惑。紅蓮兒修行的火法同樣善于cao縱七情六欲,但在他面前,便仿佛孩子一般可笑。不過也正是這點自制,能讓紅蓮兒活到現(xiàn)在。在此之前,慈航普度的隨侍都已經(jīng)死在無所不在的魔念當(dāng)中了。這位通天尊者、大虞國師似乎對引人入魔有一種偏執(zhí)的愛好。他喜歡看人因為食欲而吃得腸穿肚爛,喜歡看人因為相愛而將彼此虐殺,喜歡看小販因為一文錢而揮起扁擔(dān)鬧市殺人,喜歡看孩子因為不想受管束而殺死至親。他享受引誘人入魔時的快感,享受著別人的癲狂,更享受著那些人清醒之后的崩潰。他不能以人的道理來推測和衡量,因為他本不是人。他是妖魔,吃人的妖魔。紅蓮兒以為自己早該瘋狂地跪倒在他面前,祈求著他把自己當(dāng)做下一頓早飯或者午飯,但是并沒有。每當(dāng)他的魔念在心頭起,就有一點光明將他喚醒。他每日就在掙扎著中入魔,又在掙扎著中醒來。慈航普度喜歡他。尤其喜歡他的掙扎。溫度漸漸低了下去,房內(nèi)的火光消失,門被吱呀一聲推開。紅蓮兒躬身低頭,看著明黃的□□停在了眼前,□□上系著一個鈴鐺,叮叮當(dāng)當(dāng),仿佛女孩兒的笑聲。紅蓮兒知道喚魔鐘終于被他練成了,化佛為魔,又以業(yè)火錘煉,銘刻了無數(shù)魔紋,終于煉成了這件魔道法器,喚魔鐘。國師大人沒有說話,但紅蓮兒知道他是要去皇宮。國師每日都會去皇宮,或早或晚,但從來不會不去。紅蓮兒跟